秦礼先润了嗓子,说:“是小梁求我的。”离开更衣室,梁承没去热身,在球场后门截住院长的车,希望秦礼先答应让乔苑林一起开球。“仗着我器重他。”秦礼先哼道,“还敢威胁我,如进不答应就会影响他发挥。”乔苑林不知道还有这一出,问:“您在乎他发挥得好不好?”“谁叫他是心外科的。”秦礼先回答,“我当心外一哥的时候,他也就是个高中生。”乔苑林抚着绶带上的院训,说:“他高中就立志当医生了。”秦礼先转头看过来,苍老的双目却神采矍铄,笑道:“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也知道你心脏不好。”乔苑林惊讶地问:“您怎么知道?”那时候若潭的门诊大楼还没盖这么高,心外科办公室在四层,秦礼先靠一杯浓茶值完夜班,清晨在窗户前伸懒腰。楼下的宁缘街上,一名高中生救了一个小孩儿。今时今日,小孩儿长大成人,少年已经成为医生。“不过梁承说,”秦礼先道,“你们遇见,是他更幸运。”下半场赛况激烈,观众离席涌到球场两侧的界限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乔苑林盘腿坐在一角,他跟着紧张,把绶带的流苏边薅掉了一截。梁承运球过人,肩臂凸起肌肉形状,一跃投进个三分。七中的球场没这么肆意,学生只能搜刮宝贵的空隙打一场,也许一边拍球一边焦虑没写完的作业。乔苑林透过当下的场景幻想,如果那一年梁承在安安稳稳地念书,他坐在场外,梁承飞奔而过时总会分神瞥他一眼。假如人手不够,梁承之漫不经心地一勾手,将邀请说得像命令:“小屁孩儿,过来。”那他一定不会逃跑了,会颠颠儿过去厚着脸皮请求:“我不会,你可不可以教我?”除了篮球,还有生物、实验、骑摩托,都让梁承教他。他会请梁承吃东西,一起分食一份豪华巨峰葡萄全家福。嘭,篮球进筐落地,伴随结束的一声哨响。场上欢呼沸腾,小胡医生举着大喇叭高喊:“今年的胜利依旧属于蓝队!梁承医生!我的梁哥蝉联vp!”乔苑林被拉回现实,爬起来朝梁承冲过去,走到一半在人群中克制住脚步。小胡医生超过他,奔到梁承面前,采访道:“梁医生,托你的福科室每人得到一张健身年卡,大恩大德!心外之光!”梁承早已大汗淋漓,用护腕揩了一把,喘息着锁定白色的身影,小胡医生递来喇叭:“梁医生,说说你此刻的心情!”他大步跑向乔苑林,躬身勒住腰将人抱离地面,转一圈庆祝。小胡医生自圆其说:“哇!梁医生拥抱了篮球宝贝!画面非常的……温馨!”乔苑林顾不上别的了,环紧梁承的脖子,说:“你好厉害。”梁承的气息还不稳,断续喷薄在耳畔:“不好意思在宝贝面前输。”四周人声鼎沸,他们耳语着悄悄话。比赛结束了,梁承到坐席第一排休息,他灌了半瓶水,乔苑林用手掌在旁边扇风。汗滴进眼睛里,梁承一直忍不住揉,眼角都红了。乔苑林阻止道:“你别揉它了。”梁承笑:“那揉你啊。”乔苑林差点想歪,扯无关紧要的事情遮掩:“我领的苹果送给秦院长了,你先坐,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梁承伸手拽住他,不让走:“每个职工发了一箱,够你吃的。”人潮由稠变稀,大家收拾东西散场,乔苑林望见秦礼先在几排之后向他挥手再见,说:“都是院长,秦院长比我爸和蔼多了。”“已容易收买。”梁承道,“因为他让你一起开球?那是你招人喜欢。”乔苑林被哄得高兴,却也服了这人:“你就装吧,明明是你私下去求的。”梁承模仿道:“老头怎么还泄密,无语了我。”那高挺的鼻梁上又冒出几颗汗珠,乔苑林轻轻刮掉,说:“原来秦院长早就见过我们,当年你救我的时候,他就在心外科,是当时的一哥呢。”梁承沉吟计算了一下,说:“我救你是十一年前,他那一年都六十出头快退休了,还一哥?”乔苑林察觉被糊弄:“原来是一爷。”突然飞来两团毛绒球,精准砸在他们俩的脑袋上,秦礼先在过道骂了一句:“浑小子们,我还没走远呢!”看人逐渐走光散尽,偌大的球馆空了,静了。梁承拉乔苑林返回场上,捡起篮球,只陪对方一个人玩儿。离开之前,他立在乔苑林的背后,圈着手臂投进最后一球。他们有些迟,清扫更衣室的阿姨看着下班,乔苑林磨磨蹭蹭没来得及换,匆忙套上衣服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