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可惜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太子身体猛地一抽,七窍溢血,视线内一片红光。那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是那场带走秀儿母子俩的火。这个温柔善良的女人陪伴了他十年,在他失落时在他彷徨时在他难过时,温言软语地安慰他鼓励他。可他却辜负了她,在她为千夫所指的时候,他不仅没有站出来维护她,还和那些人同流合污。逼得她生无可恋,带着孩子自焚。烈火焚身该有多痛?会比毒酒穿肠烂肚更痛吗?“太子!”太子瞪着双眼停止了呼吸。宁王伸手合上他的眼皮,如果不是太子,他应该会过的很好,可谁让他是太子!燕王跪倒在地痛哭出声,哭得身体轻轻战栗,太子终于死了,预言成真,他依然最后的胜利者,隐晦的目光在宁王身上绕了绕。皇帝正在和陆夷光下棋,在棋盘上放下一子,“难得啊,竟然不跑去找你深表哥玩。”陆夷光笑眯眯的,“天天见,偶尔不见一下保持新鲜感。”皇帝失笑,陆见深在御前当差,可不是天天都能见着了,皇帝故作沉吟,“既然想保持新鲜感,不如给思行另换一个差事?”陆夷光瞪圆了眼睛,“怎么可以这样!”就见一个小太监惊慌失措地跑来,那模样彷佛天崩地裂。“陛下,太子薨了。”陆夷光大惊失色,愣了下立刻去看皇帝。“嗒”指间棋子砸在白玉棋盘上发出清脆声响,皇帝脸色骤变,“怎么回事,说!”小太监哭着道来。皇帝晃了晃身子。陆夷光护住他的手臂,“父皇,您保重身体。”皇帝握了握她的胳膊,“摆驾!”陆夷光目送皇帝离开,示意半夏出去打听下详细情况,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空,这下这天不变也得变了。皇帝赶到时,方皇后已经哭成了泪人,向来端庄优雅的方皇后,徒然间苍老了十岁,妆容散乱,双眼猩红,见到皇帝扑跪在地,“陛下,陛下,你要为晖儿做主啊,晖儿死的好惨。”燕王口称冤枉,“父皇明鉴,是太子设下鸿门宴,想毒杀我们兄弟。”“胡说,晖儿不可能,你说要毒杀你们,为何你们不中毒,反而晖儿自己中了毒。”宁王道,“太子想同归于尽,父皇母后,儿臣实在不知哪里做的不好,以至于太子竟然要如此。”方皇后状若癫狂,要不是身边宫人拉着,几乎要扑过来咬死宁王燕王二人,“一派胡言,是你二人联手毒害我儿,你们想谋夺太子之位。”燕王虎目含泪,“太子身陨,母后伤心欲绝,可也不能这般污蔑儿臣,母后这是想逼死我们兄弟二人吗?”“闭嘴。”皇帝冷斥一声,“扶皇后回宫休息。”方皇后一怔,“陛下。”皇帝缓了缓神色,“朕一定会查清此事,给你给太子一个交代。”方皇后直勾勾地看着皇帝,“如果是燕王或者宁王干的,皇上会让他们给晖儿偿命吗?”皇帝嘴角下抿,显出深深的法令纹。方皇后悲凉一笑,太子已死,皇帝怎么舍得再杀一个儿子,她的儿子注定白死了。皇帝避开视线:“你先回宫,朕一定会给你个交代。”方皇后泪如雨下,神情讥讽,踉跄着被宫人带离东宫。没了方皇后的声嘶力竭,皇帝走到床上,床上是安静的彷佛睡着的太子,脸上血迹已经被清理过,只剩下了无生气的苍白。巨大的悲恸袭来,皇帝打了一个晃子,扶住床栏稳住身体。纵然对这个儿子失望的无以复加,可天下哪个父亲会不疼自己的孩子,尤其他曾将太子当做接班人细心栽培多年。继福王之后,时隔两年,他再一次品尝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苦,皇帝眼眶渐渐泛红,好一会儿,他收敛悲伤转过身来,两只眼睛寒光凛凛,“谁能给朕一个解释?”在这样的目光下,燕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断告诉自己,这都是太子自找的,他可什么都没做。燕王躬身,细细说了一回经过,太子那些古怪的话,以及宁王打翻酒杯。如电似的目光落在宁王身上。宁王撩起衣摆跪下,“儿臣觉得太子神态反常,时不时看向酒,心生疑窦,不敢喝下那杯酒,遂使了点手段想避开,可万万没想到太子自己的酒里也有毒,若是知道,儿臣一定会阻止。”皇帝眯眼审视宁王。宁王坦然回视。燕王不甘于人后,“父皇,儿臣等真是冤枉的,退一步说,便是儿臣等真有这份歹心,怎么会选在东宫更不会在这样的场合。”皇帝收回目光,再次看着太子的尸身,宁王燕王跪在身后,不敢出声。片刻后,进来一名侍卫,手里拿着一封信,“陛下,这是在太子书架上发现的。”信封上写着父皇母后亲启。皇帝手抖了下,定了定心神,结果信封拆开。良久之下,皇帝递给王保,“让皇后瞧瞧。”王保一眼不敢多看,折好塞进信封,小跑着离开。皇帝缓缓坐下,看着床上的太子,咬牙吐出两个字:“懦夫!”“娘娘。”碧云端着药,满目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方皇后,不过几日光景,人都瘦了一圈,眼窝已经凹陷下去。方皇后示意宫女扶她起来,两只眼睛带着异样的精光,她不会垮,她垮了,可不就便宜了宁王燕王。她还没查清楚是谁收买了绿衣,是谁给了太子最后一击,燕王,宁王,他们都得死,都得给她儿子陪葬。“娘娘,德妃娘娘求见。”方皇后眯了眯眼,“宣。”慰问过后,德妃告退。回道玉芙宫,德妃眼底露出沉思,方皇后提起了八皇子,言语疼爱。德妃拨了拨指套,方皇后的用意不难猜,她是万万不乐见燕王宁王上位的,可她没有儿子了。今日的方皇后与昔日的慈寿太后何其想像,皆是失去了位主动的东宫的儿子。慈寿太后抱养了皇上,稳固住后位。摆在方皇后面前的,就剩下她的八皇子和十皇子,哦,还有婉嫔陆玉簪腹中不知男女的骨肉。相较而言,八皇子更有价值,那两个到底太小了点,而昭仁未来夫家还是手握重权的萧家。方皇后这是想和她联盟呢。可方皇后除了皇后这个位置外,还有什么?当年慈寿太后能抱养皇上,那是在先帝的首肯之下。先帝中意皇帝,才会让慈寿太后抱养皇帝,给皇帝一个出生。而不是因为慈寿太后抱养皇上,所以先帝属意皇上做继承人。方皇后高估了自己。与她交好尚可,和她联手对付燕王宁王,她才不当那把刀子替她报杀子之仇。她的儿子才十岁,终究是太小了,若是再大个五六岁,也许她真的会豁出去拼一把。不过,德妃眼底闪过幽光,机会未必没有,太子的死和燕王宁王有着千丝万缕的机会,皇帝会不会齿冷进而厌倦了他们?皇帝前所未有的疲惫,老来丧子,这个儿子还是被其他儿子逼上死路的。纵然恨其不争,堂堂太太竟然做了逃兵,可人都死了,心疼占据上风。可在这个档口上,他还不能罚燕王宁王,一罚就是将两人推到弑兄的风口浪尖上,他只剩下这么两个成年儿子了,难道还能都毁了不成。且皇帝心知肚明,太子走到这一步,自己也‘功不可没’。百般情绪在心头翻涌,皇帝病倒了,燕王和宁王前来探望,皇帝没见他们。燕王溜一眼宁王,“七弟,近来听说父皇频频召见两位皇弟。”宁王微微笑,“两位弟弟活泼惹人喜爱。”燕王意味深长一笑,“的确惹人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