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袋乱成了一片浆糊,好在鹿见春名适时地给出了解答。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银色子弹和aptx-4869的实际效果你已经亲眼看到过了,但是这两种药物在我身上会出现奇怪的现象。”
鹿见春名叹了口气。
“要么就只是单纯的毒药而已,要么就是药效非常强烈……大概是因为我是亚人的原因,这种能够操纵人体时间的神奇的药物会在我死亡和复活的间隙之中操纵我的时间,让我回到过去。”
“所以我回到了七年前,遇到了你。”
“然后是三年前、一年前……直到那次在列车爆炸时的死亡,我也说不清楚我的感受,我只是突然之间有种预感。”
鹿见春名皱起了眉。
“有种……再也不会回到过去的预感。”
“明明药物会因为我的死亡而在复活的过程之中被ib粒子吞噬殆尽,但我的身体仍然离奇地产生了类似于抗药性一样的东西,在那一次之后,我总觉得我不会再回到过去了。”
“我要抵达的,是我们一起的未来。”
他轻轻笑了一下。
“这么说来,也许这七年的时间也是神明赠送的礼物,否则的话,我就要错过研二了。”
因为这长达七年的错乱倒转的时间,他才能回到过去,才能参与那些拥有萩原研二的时间,才能在七年前的那一次,救下萩原研二……然后让七年前埋进心土里的种子生根发芽,开出了花。
鹿见春名的声音放轻了,“所以我想……研二也是属于我的幸运。”
金子般耀眼的日光将染上浓灰的云翳全部驱散,连同深蓝色的海绵都被染上了灿烂的金色。
踩在足下的金黄色的细沙都因为热意而滚烫,胸腔之中也被灌注了融化的蜜糖。
萩原研二听到了最热烈的告白。
语言是有力量的,至少萩原研二能从这些音节组成的字句里体会到比大海还要更加深沉的感情。
鹿见春名是个喜欢说谎的人。谎言是他为了生存下去而必须掌握的技能之一,大多数的时候,他说谎就像喝水一样自然,面不改色、就连心跳都不会因为紧张而过速,机器都无法从他的脉搏之中捕捉到谎言的痕迹。
萩原研二是能够分辨出鹿见春名的话到底是真是假的,但他并不要求恋人要对自己毫无保留——以鹿见春名现在的身份,这一点本身就不可能实现。
这当然也意味着,鹿见春名是可以对他说谎的。
毕竟,就算对象是萩原研二,鹿见春名也不见得总是对他说真话——或者是有所保留地说真话。
对待萩原研二之前提出的那个开启了一切真相的疑问,鹿见春名原本也是可以不回答的,萩原研二不会追问太多。即使是追问,鹿见春名也可以欺骗他。
他们两个人都对彼此心知肚明——就算明知道鹿见春名在说谎,萩原研二也不会非要去拆穿他、再刨根问底地将一切事情都搞清楚不可,比起已经发生而无法再改变的过去,萩原研二更加在意现在和将来,更在乎眼前这个就站在他面前的人。
萩原研二自己知道这一点,鹿见春名也知道。
他知道萩原研二永远会包容自己、不会在意那些虚假的谎言,就算明知道是说谎也会用温和的态度对他点头——但就是因为这样,鹿见春名才更加不愿意对萩原研二说谎。
因为是想将未来都交付给他的人,所以不想用谎言敷衍地对待……这相当于提前在未来的生活之中埋下了一个地雷,引线却暴露在空气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彻底引爆。
如果无法完全地信任对方,那么就没有理由要许下永远的承诺吧?
谁愿意和自己都不信任的人朝夕相处,度过这漫长的一生呢?
既然是除了生命之外全部都能付出的、那个特别的存在,那么将一切都告诉他也是可以的吧?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鹿见春名将和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坦诚地告诉了他。
而对于萩原研二来说,他最在意的其实并不是鹿见春名这些信息量极大的话,这些超乎他想象的事情并不会影响他对鹿见春名的感情和态度,他在乎的只是鹿见春名本身、是他闪闪发光的一切。
比语言更直白的,是鹿见春名的决定本身。
他这种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一切都诚恳地交付给萩原研二的行为,才是让萩原研二招架不住的告白,让他的心跳都为之而紊乱。
萩原研二清楚地明白鹿见春名这种举动意味着什么——他本来可以不说的,只要不说,就可以永远在合理的误会之中被当作一个遭受了人体实验的普通人那样而继续生活下去,他不会成为地球几十亿人类之中唯一的那个异类。
可鹿见春名偏偏说了,好像完全不担心他会将自己的秘密暴露出去。
即使鹿见春名自己没有明确地将他曾经那个世界之中发生的一切说出来,但仅从他现在的性格和习惯,萩原研二就知道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幸福快乐的过去。
要知道,如果萩原研二将这些事情说出去,等待鹿见春名的绝对只会是比组织的研究所更加残酷黑暗的下场。
鹿见春名警惕、敏感、疏离又习惯用谎言伪装自己,遇到事情时总是下意识地往极端的方向去考虑,即使认识了那么久,他也没有对谁坦诚地说过和自己有关的事情——除了萩原研二。
在乎一个人时,做出来的任何事情、任何行动都是不会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