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枪管一尘不染,握柄上有一枚小小纹章。
“伊卡洛斯,”贺逐山垂眼道,“是叫这个名字吗?……飞向太阳的坠落。”
维修员程序重载完毕,合四为一,变作一具全副武装的机械巨人,骤然闪身,狠狠跳落在车顶上。
“砰!”
被坚硬金属包裹的机械臂径直砸穿了车身,锋锐的手掌霍然出现在三人眼前。只见它五指都装有匕首,左右前后用力伸缩、抓挠,试图逮到一个倒霉蛋——锋利的指骨削发如泥,贺逐山感到耳边一阵疾风,然后几根碎发便落在肩上,牛皮车座被划出一条皮开肉绽的口子。
“躲开——”
枪声狂响,伊卡洛斯吐出火舌,沿着手臂向上对维修员扫射。但程序软硬不吃,子弹打上去,就像被一块柔软的海绵包裹,或者说被黑洞吞噬,“叮叮叮叮”,只能在触及表面时惊起一阵水波,水波以代码的形式荡出涟漪,但下一秒,这种波动立刻愈合,仿佛无事发生。
维修员又砸下第二拳。这回靠左,阿尔文立刻闪身偏头,和指骨上锋利的刀片擦肩而过。
他左右打转方向盘,试图把维修员从车上甩下去。不过很快打消这个念头——对方是程序,只要系统赋予权限,它就不需要遵从真实世界的物理规律。
“要堵死了!”
不远处,一个洞口霍然出现,隐约还能望见外面的炮火。但隧道已经坍塌过半,巨石纷纷落地,再加上头顶这个怪物——甚至去不到出口,他们就会被维修员杀死。
系统铁了心要在这里瓮中捉鳖。
“借你的权限一用。”贺逐山忽然说,对阿尔文偏了偏头,黑发便一一扫落,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
阿尔文立刻会意,但微微皱眉,紧抿着嘴。
“干什么?”贺逐山抬眼,似乎笑了笑,带着点促狭和捉弄,像猫一样斜瞥了瞥做贼心虚的某位,“上次你就是这样篡改我记忆的吧?怎么,现在不敢承认了?”
“快点,”他淡淡催促道,把一个人最脆弱的位置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对方手中,“我还不想就这么被你迭代。”
阿尔文终于伸手,缓缓搭上那寸柔软。
熟悉的触感温热而细腻,指尖稍一用力,便探进去,轻轻一捏,仿佛揪住了这只狡猾小猫的后颈皮。
第三拳,维修员终于失去耐心,机械指骨飞速旋转,变作五足利爪,深深嵌入车顶舱盖。只见它猛一用力上掀,“咔”的一声,整个车顶竟被径直揭开。它愤恨地用力一捏,那块千疮百孔的金属板便在手中被蹂躏、扭曲、折叠,如柔软不堪一击的锡纸,之后随手丢到地上,哐当声巨响。狂风暴雨顺势而入,把人浇得浑身湿漉。
黑暗中再度亮起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它发出机械的提示声:“删除……程序……运行……指令……”
眼睛里倒映着贺逐山。
他离维修员最近,被两只机械指摁在座位上,动弹不得,脸颊处有一线伤口,鲜血顺着脸颊滚落。他只是一组普通代码数据,不能像阿尔文一样自动修复。于是血晕在雪白的皮肤上,斑驳染红了大半件衬衫,狼狈不堪,仿佛一樽被打碎的神塑。
但这些美丽的艺术品总是能挣扎到最后一刻。他再度抬起枪口,对准维修员的眼睛,扣动扳机,连发子弹穿破维修员的眼眶,又从后脑勺飞奔出去,没能留下一点痕迹。维修员露出一个冷笑。
“删除……立刻……”它完成上载清除指令,准备把这个非法程序丢进废纸篓粉碎。
它看那把枪不顺眼很久了——维修员劈手夺过,枪管在瞬间被扭弯成废铁。
“噗呲——”
机械指骨同时向前一刺,锋刀穿透脆弱的脖颈。鲜血顿时如泉涌一般飞洒而出,溅在维修员身上,似乎还有滚烫的热度。
这具身体立刻软了下去,维修员面无表情,就这样用指骨穿着人把“尸体”拎起来,打算随手把垃圾代码丢出车外。
“非法程序……已……清除……呲啦……”
可是不对。
丢弃的前一秒,它顿了顿,警惕地重新检索——
那组非法程序不仅没有被丢进系统回收站,反而以更快的速度运行起来!
“叮——”
身后传来一点震动般的嗡鸣,只见它指骨上的“尸体”忽然解体,消散为千万片代码字符,下一秒又在身后重组!
维修员猛地回头,为时已晚,只对上一双冰冷漠然的眼睛。那眼睛深黑如墨,睫羽密垂似扇,好看分明,却掩不住其下汹涌翻动的厌恶与杀意——
“咔哒。”伊卡洛斯上膛。
枪口不知不觉抵上维修员身后,紧贴着第一节脊椎。
是障眼法……有人悄无声息修改了这个家伙的程序代码!
维修员怒而望向一旁的阿尔文,男人正面无表情地抬手换档,嘴角似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