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熙七年皇后便已经复用北衙禁军,郑镶在那之后迅速高升,很快便坐上了都指挥使的位置,一跃成为圣人心腹。
况春泉微怔,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霜野垂眸,看见缸中红鲤咬钩,想起来如今被他锁在侧院的那个人,又想起她曾经说“我本顽石,而非明月”时的模样。
她约莫也该醒了。
——
谢神筠确实已经醒了。
帷帐里很黑,不透一丝光,睁眼的刹那她恍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浓稠的黑暗涌上来,淹没了她的口鼻。
谢神筠条件反射地就要去掀开帘子。
她怕黑。
但谢神筠一动,她手脚上的铁链便哗啦作响,锁链自撑开深帐的四柱没入衣裙下,极其强硬地锁住她的动作。
她反手握住锁链,冰凉的触感让她迅速冷静下来。
帘外有人。
垂帘被撩开,暖光一时倾泻进来,沈霜野垂眸看她,让这方寸之地都蔓延过浓重阴影。
谢神筠仿佛被乍见的天光灼眼,手指虚虚挡在眼前,放下时终于看清了那缚住自己双腕的锁链。
“这链子不错。”谢神筠轻描淡写道,她端详着腕间银环,轻轻转动,仿佛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就是小了点。”
锁链顺着她的袖直直下坠,挂在她腕间。那玄铁制成的镣铐极小极沉,紧紧掐住她双腕,圈禁出一段雪白弧光。
白得晃眼。
“我却觉得戴在你手上刚刚好。”沈霜野眉眼隐进背光的黑暗中,慢慢道。
“可惜了,”谢神筠叹息的时候那样美,又那样坏,她抬眼时敛尽了一泓霜雪,开口便带凉薄讽刺,“沈霜野,你还是不会玩,要是我,一定会把它套在你的脖子上。”
铁环锁住手腕脚腕,那叫圈禁,要是戴在脖子上,那就叫养狗。
“是吗?”沈霜野微一俯身,那浓重阴影压迫下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凶悍,“你也就只能想想了。”
他握住了谢神筠腕间银环,就像是把这个人一并握在了掌心。
沈霜野平素很能装模作样,雍容风雅的气度几乎是与生俱来。
但当他安静时,那被掩藏得极深的暴戾肃杀便会微露锋芒,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畏惧。
谢神筠指尖微动,对上沈霜野漆黑的双眸。
他觉得谢神筠难缠,谢神筠却觉得他多变。
谢神筠没有动:“你同郑镶合作,目的应该是除掉我吧?如今我人在这里,你要怎么向他解释?”
沈霜野眸如寒渊:“我需要解释什么?瑶华郡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同我有什么关系。”
谢神筠笑了一下,她当真是生得极美,眼波流转间便有万种风情:“郑镶信了?”
“信不信的,能由得他么。”沈霜野冷嘲道,上位者的姿态显露无疑。
果真是沈霜野的作风,剥掉这层人皮,里面是和谢神筠如出一辙的冷酷自负。
“那你关着我,是想做什么?”谢神筠轻轻晃动手腕,锁链便随她的动作哗啦作响,“掌控,圈禁,这样就够了吗?要满足你未免也太容易了。”
话音刚落,锁链骤然甩开,缠住沈霜野脖颈,沈霜野反应极快,扭身就要挡住袭来的锁链,而谢神筠等的就是这个瞬间!
她没有挣脱沈霜野的手掌,而是借着锁链死死箍住他,在下坠的瞬间一同跌入堆云软枕。
银环仍旧缚住谢神筠双腕,但铁链却绕过了沈霜野的咽喉,迫使他与那收紧的力道对抗,紧攥的手背青筋隐露。
“我说过的,如果是我,就会把它套在你脖子上。”谢神筠扯动锁链的动作是绝对的强硬,她的掌控欲丝毫不亚于沈霜野,这种完全掌控对方生死的感觉才能叫人满足。
“章寻活着不是侥幸吧?或者我该叫他张静言,”谢神筠跪伏在他身上,那居高临下的俯视带着冷漠,“章寻从庆州失踪根本不是巧合,你是故意把他送给俞辛鸿的,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在算计我了。”
沈霜野和张静言认识,而谢神筠恰好知道这点。
谢神筠从一开始就想得不错,她既然没有找到章寻的下落,那人只能是落在了沈霜野手上。他把人送给了俞辛鸿,成了俞辛鸿的催命符。
不仅如此,他还拿着章寻做饵,在孤山寺设局伏杀谢神筠,那是沈霜野第一次对谢神筠起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