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站起身,朝外走去。
陆小凤在他背后说:“没有人非死不可,叶孤城,不要轻言生死。你这样的人也死了,你的朋友会很伤心。”
叶孤城顿了顿,抬脚继续往前走。
冷风中传来一声轻叹。
“好。”
西门吹雪在八角亭里找到陆小凤的时候,他双颊泛红,已近六分醉。
他看着酒坛:“这是三十年的老酒,你都喝了?”
陆小凤醉眼惺忪,面上全是酣畅:“不止我,还有叶孤城也喝了。”
西门吹雪一怔,目光扫过桌上那只玛瑙杯:“他喝了多少?”
陆小凤伸出手指掰扯半晌:“三……三杯。”
西门吹雪转身便走。
陆小凤还在后面嘀嘀咕咕:“……两个朋友!”
西门吹雪想了想,还是转头道:“花满楼明日会到,应该是来探望你。”
说罢也不理会亭子里醉得七歪八倒的人,衣袂微动,人已往内院而去。
一进屋子,鼻尖便有浅浅的的酒香弥漫,若有似无。外间书房的躺椅上一个人斜斜靠着,腰间搭着素纱絮棉的披风。
西门吹雪上前一看,对方闭着眼,呼吸较往日急促,修雅宽阔的胸膛微微起伏着,苍白的面颊上浮着浅浅的红,一直延伸到颈下的衣领之中。
他伸出三指搭在对方腕间,正欲探查,那只比平日温度略高的手反手攥了他的手掌,慢慢摩挲着。
“醉了?”西门吹雪索性在春榻边坐了,任由对方拉着自己手腕动作。
“是有些。”叶孤城低声咕哝了一句。“喝时不觉得,没想到后劲却如此大。”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不觉得了……
西门吹雪疑心这人根本不知什么酒后劲大,便问:“你素来少饮?”
叶孤城闭着眼睛努力回忆了一下:“饮酒误事,从前我周围环境需得我时刻清醒应对,因此祖父与父亲不许我人前饮酒。”
西门吹雪想起他经历过的那些诡诈算计,目光沉沉:“那如今?”
叶孤城嘴角微微带着些松快的笑意:“自然……无需再防备周遭。”
西门吹雪心中一动,反手也扣住对方手掌,指尖慢慢摩挲着:“我看你日常闲暇时读书多些,很少写字作画、弹琴鼓瑟?”
叶孤城沉默了片刻,才道:“当年金兵南下掳劫皇室,男人怎么死都是咎由自取,可惜了那些被驱赶北上的公主帝姬。所以南渡重洋的先祖留下训戒,才艺双绝毁江山,书画诗歌终误国。凡叶氏子孙嫡枝者,皆要牢记亡国之恨,不许效仿亡国之君。”
无酒、无诗、无歌、无画,丝竹管弦、水墨丹青、风花雪月……也都抛尽了。
这样的一生,只剩枷锁。
他没有自由,只一座城,和一柄剑。
叶孤城闭着眼:“我当年择定燕王,除了因为他说天子守国门之外,还因为他说过公主不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