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为了传宗接代竟然宠幸了一个昆仑婢。
而桓济,呵,混迹于青楼和军营,他们是夫妻,却像陌生人一样生疏有礼。
可笑,还是可悲?
无尽的耻辱,无尽的愤恨,雪崩般将她灭顶。
所以即使桓济谋反被杀,尸骨未寒,接到嫁给王献之的旨意的时候她还是欢欢喜喜地答应了。
虽然那个秦淮河上,画舫舟头,让她怦然心动的少年早已变成这些年来种种风闻中的一个名字一样模糊不清。
郗道茂占着的东西,她要全部抢回来。
新婚之夜,王献之烂醉如泥,她冷笑,却没有流一滴泪。
他宁愿睡在书房,与笔墨同寝,也不愿陪伴她这个妻子。
心中的千般不平,可是她仍然隐忍。她不相信,即使是铁石心肠,她温柔相待,也该有一丝感动吧?
那一次,他行散过度,用喝了几坛子杜康,将她狠狠扣在怀里,在她身体来里横冲直撞,好像一只受伤嘶吼的野兽。
落在她身上冰冰凉凉咸咸湿湿的液体,冷入骨髓,却有比热汗更灼人的温度。
第二日清晨,他在她身边醒转,却只是冷着一张脸,皱着眉头,冲了出去。
她匆忙披着他的月白绸缎宽袍,小跑着追出去,却发现他在院子里吐满了一地,好像要把肝胆心肠都吐出来一样声嘶力竭,细细密密的汗珠像冰锥子一样,雪雕的脸如玉石一样冷硬。原本摇曳着万千芳菲灿烂的黑亮眼睛,竟然是孩子一样的痴傻,疯子一样的痛苦。
原来他冲出来是为了给她留脸面,是她自己厚颜无耻。
“你对我好,并不是因为对我有多深的感情,你只是不甘心而已。你觉得我欠了你,阿姊欠了你,所以才想要向我们讨还。”王献之的声音冷酷的响起,像一把锋利的冰刀,打乱她的思绪。
“难道不是么?”她冷笑。
“谢安石曾经问我,我与阿父的书法哪一人的更出色。可是书法不是用来比的,我有我的风度,阿父有阿父的性情。飘若游龙,矫若惊鸿,自然清丽优美。寒霜之林,回风流雪,惊禽走兽,一样气度勃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的生活也有自己的美,为何一定要和他人相比。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我夫妇二人,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一定快乐似神仙呢?”
“王子敬,你不要忘了,你和郗道茂已经不再是夫妻,我才是你的妻子!”
“我从来都没有给阿姊写过休书,她虽然离去,也没有留下和离书。我们明媒正娶,没有和离,当然还是夫妻。”
“你敢抗旨不遵?”
“圣旨之事内情如何,你我心知肚明就好。”黑眼睛了闪过一丝冷峭。“我们也算是自幼相识,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你是否也肯放开我,也放开你自己?”
放开?
说得轻巧!若是那么容易就放开了,那么这么多年她的苦与痛究竟算什么?她少年时代情窦初开之时记挂在心的男子,她多年来“相敬如冰”的夫君,如何放开?
放开了,她还剩下什么?
司马道福艳丽妩媚的脸上犹有泪痕,声音柔似水,越发显得楚楚动人,“怎么,王子敬刚走,你便来看我的笑话?”
王徽之叹了一声,“叔嫂不相问,于礼,我本来不该来见你,但是于情,为了弟弟,我却不得不说几句。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十几岁。你和桓家的小娘子同时看好了一个珠花,非逼着她让给你,甚至还要动用武力。我本来以为你只是骄横,后来才知道,你这个人如果是想要得到的,总觉得自己一定要得到,为了得到那样东西,也总是不遗余力,不惜一切代价。我见过的美人不少,可是你是其中很特别的一个,在建康的贵女中,你也是最出挑最夺目的一个,只是你的执着用错了地方。王子敬不是当年的那个珠花,不是你坚持不懈,运用暴力就可以抢夺在手的。”
司马道福双眼迷蒙,惨淡一笑,“我只要在他身边,看着他就开心,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王徽之鲜少笑得这样平和,“你真的会只满足在他身边看着他?如果那个桓家小娘子不肯让你那珠花你是不是要交恶谯国桓氏,是不是要把它摔烂了才能开心?这么多年,明里暗里,你做了多少事,圣旨之上,你和王文度联手,又动了什么手脚,子敬心知肚明,我也能看个大概。阿茂,更不会不明白,她离开,她只是懒得和你争扯而已。她走,也不是因为她怕了你。也正因为她走了,子敬不会亏待你,可是他看着你的脸,就永远都无法释怀,你是他失去所爱的原因,他的高傲,不会允许自己怨恨你,可是他永远不会爱你,这样下去,你会绝望,然后毁了他,再毁了你自己。”
王徽之这些年行散放纵,越发的身影消瘦,司马道福抬头看他,只觉得人淡如菊,笑如轻烟,上挑的眼睛里,带点悲悯的凄凉。
正文此为王献之郗道茂之情
作者:王平子更新时间:2012-06-0417:48
阿茂,她,是贤妻良母么?
王献之扪心自问,却没办法给出一个答案。好像穷极自己脑海中的幻象,却发现根本没有想过除了阿茂以外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人。长姐早嫁给南阳刘畅,身边的莺莺燕燕如穿花拂影,却只记得那一张娇俏动人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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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得越久,与这世上的人事物都牵连俞深。
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死,却不能为另一个人而活。
因为一个人的活着,永远都不可能是一个人或两个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