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希在进入卧房中後没有闻到那原本以为会有的中药味道,卧房里的一切看似与往常并没有什麽不同,只是除了那躺在床榻上像是沈睡一般的柳大将军,柳言希放轻了脚步来到床榻边轻声唤了几声道:“父亲,父亲……”
柳大将军就像是刚刚醒来一般睁开了眼睛,而柳言希在看到父亲的神情没有他所担心的混沌後,心中那自进府以来在从老管家那里得到消息就犹如压了一块大石一般的心情也暂时消失,不禁又唤道:“父亲……”
“你来了,坐吧。”柳大将军除了在此刻说话声略显虚弱外看上去与平日并无任何不同,柳言希依言坐到了床榻边上。
“我的病倒是早晚的事,毕竟早些年在战场上留下的暗疾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养好的,能拖到现在已经不易了……”
柳言希听到这样一番听天由命的话语竟然是从他一向所认为强大的父亲亲口所说出,心中不由感到了一阵悲凉,当下毫不犹豫地说道:“父亲怎能这样说?莫不是父亲还不耐烦那药的苦味不成?现在可不是父亲讳疾忌医的时候,我这就去请御医进府。”说罢柳言希便要起身去请御医,不想却被柳大将军出言阻止。
“回来!”
柳言希看到柳大将军那种执意不肯的态度心下一颤,下一刻干脆跪在了床榻边急声道:“父亲,您这是为何?!”
柳大将军费力地就要起身柳言希见状连忙又起身相扶,等到柳大将军半靠在床榻上时,柳大将军的脸色也已经变得黯淡起来,柳言希见状大惊连忙用手指搭上柳大将军的脉搏,即使他这个对於医理不通的外行也可以感受的到那脉动已经薄弱了不少,这一次他不顾柳大将军的反对执意要去请御医前来,“父亲,这一次不能听您的……”
“你给我……”
柳大将军阻拦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便歪著身子倒了下去,骇地柳言希连忙将他扶著平躺下来,此刻也不敢违背了柳大将军的意思,只得守在这里不敢再迈出一步。
柳大将军经过了这一次的晕眩一直憋在胸口的那股浊气仿佛也随之散去了不少,头脑也清明了起来将手缩了回来不让柳言希再继续搭脉,他缓缓说道:“不用再惊动他人,尤其是我的後事,这样清清静静地走了也未尝不好,”见到柳言希欲要反驳,柳大将军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勉强继续保持著现在这样还算是清明的脑子说道:“你听我说完……我这一去以後的族长之位就由你来继承,而在你之後……你可向皇上那里请旨,如有可能让贞儿的一个孩子出继来继承柳家的族长之位,皇上那里恐怕也是会允了的……”
“父亲?”柳言希听到此处起身跪了下来话语中满是哽咽。
“起来,听我说完……你与皇上皇後之间的事我无力也无心再管了,只是……你一定要谨记一点无论将来你与皇上之间会是何等结果,唯有柳家……唯有柳家不可因你之故而有那等灭族之灾,你、你一定要答应我!”
柳大将军紧紧地抓著柳言希的手腕,就连柳言希都快认为自己的手腕就要被拽断时,手腕间的那股力量却忽然消失,柳言希大惊之下连忙看向柳大将军,而这时柳大将军的气息已然弱了很多,那时断时续的说话声也断断续续地传到了柳言希的耳中。
“我这一去,宫内的这次选秀看在我以往的功劳和皇後这些年贤德的份上也不会让柳氏旁支选秀进宫让皇後难做了……,可是阻得了一次,却阻不了次次,你既然选了这条路,那麽以後的一切都由你自己承担,是福是祸都看你自己了,我已看顾不了你了……你……要好自为之……”
柳言希双眼模糊地看著柳大将军那渐渐就要闭合的眼睛,心中盼著那些越来越趋於无声的话语能够还再继续下去,但是柳大将军仿佛已然到了油枯灯尽之时,他又努力睁眼看了看这个儿子,心中莫名的隐忧最终也化为了一声叹息,随著他的闭目无法向人诉说,那接触著柳言希手腕的手也随之慢慢松开……
“父亲,父亲?”柳言希握紧了那只将要脱离他手腕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证明他的父亲仍旧一息尚存一般,他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一样地唤著,好像这样就可以让柳大将军再度醒来一样,而再次醒来的柳大将军仍旧还是那个会对他严厉有加的父亲。
卧房里变得静悄悄的,一直站在卧房之外的老管家终於对卧房里的安静产生了不安,做了他生平恐怕最是无礼的一件事,推开了卧房的房门,随後就看到了那还仍旧跪在床榻边上一动不动的柳言希和床榻上早已没有了气息他伺候了一辈子的将军,老管家悲鸣一声後也随之跪在了地上……
柳府在一夜之间挂满了白色的灯笼,这样突兀的颜色随著柳府在深夜中陆续派出报丧的人也紧接著被全京城所知晓,就连今日原本的大朝也已改日,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在柳府所住的这条街上来往的马车便已把街道两头都已堵住,也让很多人不得不下了马车步行,或者再改由乘轿而来,柳府中人已对这些前来人们中的大人物没有了什麽惊奇,因为在下一刻原本以为只会有皇上一道旨意来到柳府的时候,却不想宫中太後、皇上、皇後三道旨意同时到来,让前来的人们对於柳府的地位尊荣又有了新的体会。
“皇上,皇後娘娘那里已经将您的旨意传了过去,等到柳府那里安排好後将会由内府那去做好皇後娘娘出宫的准备。”
御书房的大门开著,一向勤於政务的明世云在今日却站在门口处望著远处的重重宫殿,耳边响起了马总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