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当年隆裕太子放火烧宫,你祖父恰好进宫探望太祖皇帝,冲过去救人,从东宫抱出来一个孩子。”
顾清晏猛地握紧了椅子扶手,抿紧了嘴唇。
顾勇志笑了笑,笑容浅淡,满是凄凉,
“那个孩子是太子妃临终前托付给你祖父的,求你祖父为隆裕太子保全最后一丝血脉。
你祖父便想办法派人连夜将那孩子送走了,直到几年后,先皇登基,处处防备顾家。
你祖父觉得先皇可能是有所察觉,才告诉了我一人,让我心里有个底。
我得知此事后,焦虑不安,夜不能寐。
江氏以为我失眠,便请大夫配了安神的丸药。
哄我是调理脾胃的,让我服下,我睡着后不小心说了梦话。
江氏不知这其中厉害,就把我说的那句跟孩子有关的梦话,当成闲话跟她娘家嫂子闲聊时说了出去。
先皇得知此事后,认为你祖父有不臣之心,想要扶幼帝登基,决心除掉顾家。
我和江氏都是顾家的罪人,若非我定力不足说了梦话,若非江氏口无遮拦,将此事穿传了出去。
先皇即便再防备顾家,也不会轻易对顾家下手。
这其中固然有朱弘懿的推波助澜,但究其根由,还是先皇凭此事认定你祖父会谋逆造反。”
顾清晏胸口憋闷的很,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没想到真相居然会是这样,若说祖父有错,可当时在位的是太祖皇帝,隆裕太子又不是乱臣贼子,他也是遭人陷害。
祖父顾念旧情,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好像也没有错。
若说大伯父有错,睡梦中说出秘密,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若说江氏有错,她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以为是一句梦话,就随口告诉了自家嫂子,也并非有意。
可这些落入有心之人的耳中,便是铁证如山,便是有不臣之心。
只能说先皇心胸狭窄,太容不得人。
朱弘懿自私自利,为了自保,为了当上太子,把顾家当成投名状送了出去。
顾勇志心里反倒轻松了不少,这些秘密压在他心里太久了,久到他都以为要跟着他埋入土里,继续压在他的尸体上,让他死了都不能放下。
今日终于说了出来,反倒有种解脱的感觉。
不等顾清晏问,他就继续道:
“我得知此事后,自觉罪孽深重,无可饶恕,只能苦修以求换来心中片刻的安宁。
江氏同我一样,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自然也应该日日忏悔,静心修身。
可她却不觉得自己有错,认为我是因为她没能生下儿子,而冷落她。
便想方设法给我换了药,最后勉强怀上了孩子,生下了一个病秧子。
她以为这样我就能同她重归于好,能够忘却那些过往,让她做国公府的当家夫人。”
说到这儿,顾勇志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嘲讽,笑江氏,笑自己,
“这就是我当年不顾家里反对,也执意要娶的心上人。
我以为她是江南水乡最温婉贤淑不过的才女,没想到她是个自私虚荣还无知的蠢货。
你祖父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我这双眼睛就是白长的,我什么都看不清。
娶错了妻子,害苦了家人,还错把仇人当恩人,把你送入虎口不说,还倾尽所有给仇人铺路搭桥,扶他坐上了皇位。
这天下,就没有比我更蠢的人了。”
顾清晏总算明白大伯为何会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他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日日煎熬,能撑到现在完全是靠着那股子执念。
他真是要把自己的血肉熬干了,来赎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