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大志的确极其需要他,哪怕他期待已久的情爱仍旧只是不多一点,单单这种纯粹的“需要他”,就足够制衡蒙大志其它任何不确定的心理,也能够使他李其穆默默满足和安心。不过也只是现阶段的满足,现在,李其穆怎么可能会心急过火呢?
总要一步步来,如果说想让蒙大志一下子爱他爱得死去活来,那也太自欺欺人了。
于是李其穆伸着臂膀拦住蒙大志宽厚的脊背,自然而然地低声细语:“累了?”然后忽然想起还有一人,抬头,不意外地看着一脸震惊呆滞、傻在原地的女战士,礼貌地微微低头,问道,“这位是你的战友?”
蒙大志懒洋洋提不起精神似的靠着他的肩膀,闭上眼睛,无所谓地“唔”了声:“不用理她,就是缠着我过来想白吃白喝的。”完全不提李其穆先前给他发讯息,让他带女战友过来的事情。
说话间,蒙大志只觉一股倦意涌上心头,面庞完全平静,原本桀骜不驯的杀伐之意收敛了干净,呼吸也很快舒缓了下去,声音居然一下子变得有些模模糊糊的,“哥累坏了,现在赶出几个小时,你小子撑住啊,哥得睡一会儿。”
任何时候,随时随地,他需要李其穆的时候,李其穆总会出现在他身边。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放松的?而且在这《禁咒》游戏里睡觉,与外面正常入眠没有什么区别。与其退出游戏睡觉,不如揽着李其穆入眠。
李其穆察觉出他深沉的疲惫感,心里一疼,便向那仍旧一副见了鬼、被滚滚天雷劈成焦石的模样的女骑士点点头,转头来,在这角落里稳稳地抱住蒙大志,高大有力的怀抱能让蒙大志这没个正形的家伙睡得更舒服些。
而他之前在心里准备好的所有不卑不亢的措辞、淡然强势的态度,甚至非暴力不合作,更甚至激烈凶狠的争吵……一切全都派不上用场了。
他痴心于蒙大志,到此时哪还去注意那女人是什么表情和态度?只在这不被人注意的角落,紧紧地抱着身边人,看着他即便是熟睡也仍旧棱角分明的刚毅面庞,心里沉静而安定,斗篷下,俊朗的面庞浮起的微微笑意始终没有消失,直眉朗目也充斥着坦荡的柔情。
女骑士半晌才回过神来,仍是觉得像是做了怪异的梦,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她握紧拳头站立不动,脸皮一阵青一阵白,看着蒙大志一反之前独狼般凶恶决绝刚烈,像是找到依靠和港湾似的迅速在这个牧师男子怀中驯服地安睡,简直像个孩子。
李其穆在酒馆中等了一夜,本以为会等来一个考验,甚至一个不小的挫折,但一转眼蒙大志来了,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带来的却是他们两人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令人无比安心的“结果”。至于那女骑士后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又怎么走的,都不重要了。
自那天后,情形又恢复如同以往,好像从未有所改变,日复一日,单调而专注。
蒙大志继续忙,似乎到了一个关键时候。
李其穆继续等,继续他的“修行”。他整个人仿佛游离于现实与虚幻之间,却又过得无比充实,真是奇怪的感觉。似乎,如果在重逢之前,两人一直这样默契地等下去,也不算太坏?
李其穆有自己的考量和期待。
现在已经快到期末了,年关放寒假的时候,大概蒙大志能够忙完这一阵子。再怎么忙,总要过年的吧,想必蒙大志能够答应他出来过年。
到时候他们重逢,他带着蒙大志回家,坐上火车,在拥挤的座位上紧紧靠着,看着火车外的风景,迎着风雪,走进温暖的房子,向老爸老妈拜年,也未尝不是领着媳妇回家给父母看看的意思,尽管到时候恐怕只能用“合租室友”,或者“武功师傅”的名头来介绍蒙大志。
“那丑媳妇要见公婆了……”
李其穆很知足地想着领着蒙大志进门的情形,不由无声地微微笑起来。
就这么一天天期待着放寒假度年关,突然接到电话,是父亲打来的,说爷爷过世了。
说实际的,李其穆对爷爷的印象十分淡薄,也没多么亲近浓郁的亲情可言。
他对爷爷最近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出车祸后,爷爷奶奶来城里看望他,那个在他身边沉默寡言地坐着的干瘦老人的模样。老人一辈子种地,老实巴交的,看他的目光很是慈和,坐在干净的病房中,甚至有一种想要亲近长孙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拘束。
而此时此刻,骤然听到父亲沙哑的声音,骤然知道那个老人已经不在,再这样简简单单地想起,便不由自主的,从心里一下子涌起莫名的悲伤,眼泪簌簌地流下来,一时不知说什么话。
总算安慰了老爸几句,过了片刻,挂上电话之后,有些乱的心情还没平复下去,转而又涌起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警醒,让他浑身发冷。
人一往,便从此不再。没有了身影,没有了声音,没有了情绪,那个本该会一直存在的地方,似乎变成了真空,再也无从去找寻那个应该会存在的人。
老人如此,日渐变老的父母,百年以后也难免有这样一天。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或许现在只是想多了,但是这种纷杂而来的念头还是止不住地缭绕盘桓。想着想着,突然明悟,难道这才是每个人都需要找个爱人的最实际的缘由?不止是单纯的情爱,人们亲密地称呼爱人为“另一半”,就是因为对方可以陪他(她)过一辈子,相互扶持,白头偕老。
世界这么大,这么空,一个人总不能老是孤零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