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个上午,好不容易又将礼单过了一遍,将混淆和遗漏的都打回内宫司去重置办,黛玉回到东宫,还没歇口气儿,就看见软榻边上晃晃悠悠了两只小绣鞋,随着挑高的脚尖一钩一钩,挺可爱,也挺让人头疼。
黛玉扶额,叹出个小气团儿,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软榻边,就见弄月抱着雪白的猫儿,一大一小两只一起蹭靠垫,见她回来,弄月脑袋一歪,笑得露出了闪闪的小虎牙:“总算等到你了。”
看她蹭得半边发髻都落了下来,黛玉更觉无奈,伸手帮她拢了拢,而后——顺着发髻拎到耳朵边,狠狠一拧!
作者有话要说:
弄月腾地蹦起来,猫都扔了,只顾捂耳朵犯怨念:“掐我做什么?”
黛玉瞪她:“难道你不是又来折腾我的?”
弄月瞪回去,比谁眼儿大似的:“胡说!”
黛玉才不相信,转为睨着:“那你来做什么的?”
弄月坐回榻上去,乖巧的猫儿跳上膝盖,任性的主人一边拎着猫耳朵绕圈儿玩,一边晃着脚丫子提要求:“之前忘记跟你说了,我那公主府里,内苑想做个水廊,方便喂鱼,就跟姑姑家里原来的那些一样。”
水廊?婶婶府里现在没有水啊……黛玉愣了愣,方才想起来,原先长公主府有两个大水塘,养了不少漂亮的锦鲤,只可惜,因为前年进过刺客,叔叔让人全给填了。碧波荡漾,锦鲤游曳,确也是一番美景,颇具诗情画意。
可是,就算建造水廊并不费功夫,挖水塘却费时又费力,黛玉不由蹙眉,捻着指头算:“再过一个月你就要嫁了,哪里来得及?估计屋子和庭院都修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再去挖水塘,难道要拆屋子?”
极为怀疑,弄月该不会是因为不想嫁,才想出这桩来拖延时间的吧?
弄月却愣住了,提着猫耳朵的手僵在半空,折腾得猫儿“喵喵”直叫。罪魁祸首却只顾疑惑:“不是说挖好了水塘么,你不知道?”
黛玉也傻眼:“我该知道?”
“我那公主府不是你来监工的么?”
“怎么可能!”黛玉的眼儿瞪得滚圆,她才嫁进来两个月,接手大公主的婚事更是仅仅一个月,压根不知道弄月那公主府坐落何方、长什么样儿!
太子妃傻眼,弄月也只是道听途说,还是新嫁娘的嫂子和大大咧咧的小姑子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公主府这桩事儿,真的,没人来“交代”过。
弄月不由担心,要是没新屋子住,她嫁人就意味着流落街头?
黛玉也很茫然,她根据太皇太后给的图纸,让尚宫局置办了各样妆屉,可她根本不知道,新房到底能不能塞得进!
赶紧的,内宫司、尚宫局,抓个人来问问。
被抓包的宫人欲哭无泪直叹倒霉催,在太子妃的催促和大公主的冷笑中摇摇晃晃打摆子,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清楚——好嘛,公主府一尽事宜,太皇太后早“外包”给景襄侯了。
黛玉顿时无语,弄月咯吱咯吱磨牙,全身冒着森森然的阴气儿:“又是他、狗拿耗子……”
见弄月转身就走,黛玉赶紧将人拉住:“你去哪儿?”
弄月双眼冒火:“出宫,去看看那混账给本宫折腾出一个什么样的公主府!”
看公主殿下这咬牙切齿恨不能化身猫儿扑过来挠死人的模样,黛玉深深地觉得,太皇太后的“隐瞒”其实很有必要;而且,又想到另一茬——“你刚刚说要建水廊,该不会……只是为了养鱼吧?”
养猫的人再去养鱼,那得纠结成什么样儿了?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弄月转过脸,阴阴一笑,卡在唇边的小虎牙闪亮:“据说,那姓萧的不擅水性。”
黛玉:“……”
黛玉一个愣神,不由脱了手,弄月赶紧蹬蹬跑开,招了轿子一路往宫外奔。都过午了,得赶紧出去看看自己未来的窝儿被姓萧的折腾成什么模样了!
……
萧若繁已经不是礼部侍郎了。早在半年前,他便顺意“天意”又顺从本心地辞官,云朔倒也没有强硬撵人的意思,还问过萧若繁想不想去编史。只是萧若繁再三固辞,云朔也不好强留,在年初朝廷安定之后,便正式准了他的请辞。
没有朝事要忙碌,也再没那么多人心需要琢磨,萧若繁清闲自在,自然有了更多时间备婚,亲自督建公主府,颇为用心,成果也颇为精妙。
繁茂树木间楼台相掩映,雕花阑干下自有清泉潺潺而来,泼落成一个小瀑布,飞花碎玉,溅起一片晶莹清亮的水珠。
可惜,好景无人赏。蹬蹬跑过来的弄月看到这番美景,不仅没有眼前一亮,反而皱了鼻子——果然被骗了,哪里有水塘?
内苑这里只有一片郁郁葱葱的草木。
公主殿下纠结得要命,对着那摇曳着嫩叶儿的香木狠狠飞着眼刀子,想要命人来拔草掏树挖泥塘——又不忍心,花园深处有一大片的串着蝴蝶花与籽果的香草,铺了暖融融的绒毛软垫,还放着几个小小的秋千、滑梯、高度不等的台子架子,甚至还有彩色的线团、晃晃悠悠的绒毛等……这简直就是猫儿的仙境好么?
不等弄月纠结完,没心没肺的胖嘟团子猫已经“喵喵”叫着,一步三颠地蹦了过去,却没有探爪子去抓挠平时最喜欢的彩线球,而是扑到了那片香草里头,快乐地翻滚肚皮蹭来蹭去,就像喝醉了酒一样,挠起一片籽果的醉香。
弄月吓了一跳,赶紧要去捉,就听身后一声轻笑:“不用担心,只是薄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