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入体的刺啦声比刚刚金丝的摩擦声还要刺耳,血光四溅,泼了衣衫,炫了眉眼,黛玉下意识地愣住,却不成想,刺客还余了一口气,硬挤出一个阴狠的笑容,将匕首狠狠向前一推——
终于回过神来,却已经迟了,根本躲不开,黛玉下意识地将猛然一转,直直将侧身送上了刀锋——剧痛袭来,匕首深深插入左肩,还伴着什么碎裂声,似是连骨头都伤了,太过疼痛,一瞬间,眼见昏黑一片,黛玉几乎失去了意识,连呼吸都快停顿了。
叮铃作响,金凤零落了尾羽,凤冠上的珍珠纷纷落下,沾着粘稠的鲜血,滚落出满地的道道红痕,令人触目惊心。
“县主,县主!”似是有人接住了黛玉软软下坠的身体,也有人慌张大喊,黛玉却再也撑不起沉重的眼皮,任由剧痛将她缓缓带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
黑甜乡中其实一点都不甜,疼痛依旧折磨得如影随形。
“黛玉,黛玉,快醒醒啊!”似是有人焦急地呼唤,还有凉凉的感觉落于面颊,一点一滴,似是……有人在床边哭?
“避开了要害,没有生命危险。但肩上伤得极重,黛玉是疼晕过去的。”这个声音隔得有点远,隔了该有几层纱,“我已经给她用了些镇痛的药物,可这些药、用多了不好。”
“送凤冠的一堆人呢,都一晚上了,审出来没有?到底是谁吃了豹子胆!”怒气冲冲的少女火急火燎着,是那位总爱惹麻烦的公主殿下?
“公主息怒,尚在审问。”看来,真是弄月。
硬撑起厚重的眼皮,黛玉努力对准模糊了的焦距,就见淡色的纱帐之下,柔兰公主坐在床边,眼睛红红,泪水根本止不住,看起来太迷茫……黛玉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婶婶哭得太狠,还是她疼得太过,实在看不清楚。
“你醒了?”柔兰公主惊喜地叫了一声,弄月也赶紧围过来。
“婶婶,弄月……”黛玉好不容易才看清几人的脸,艰难地开口叫着,却虚弱无比,声音细若蚊蝇。
柔兰公主关切道:“你醒了?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全身所有的感觉全集中于左肩,胃什么的似乎早就不是自己的了,黛玉根本觉不出饿来,却不忍让婶婶担忧,还是努力着轻轻点了点头。
柔兰公主却瞧出这份体贴的言不由衷,侄女儿虚弱得宛如一张惨白的纸片儿,细瘦的身子不受控制地一抽一抽,哪里是个能吃东西的模样?眼圈不由更红,却说不出话来。
弄月气得真想宰了那些个谁,蹦出来的话里满是火药味儿,还是燃了信子几乎要爆的火药桶:“要给我抓住是谁,我非亲手宰了他——不对,非得给来个十大酷刑!”
“你、别这样……”黛玉扯出一丝儿苦笑,弄月身体也不好,昨日又醉酒,别为她气坏了自己……
见黛玉挣扎着似乎想要阻止,一个女医官赶忙上来提醒,听声音便是刚刚回弄月的话的:“县主千万别乱动,县主伤了骨头,肩膀上了板子,得固定好才不会长歪。”
黛玉这才发现,自己的肩膀被两块木板夹住了,伤口受压自然是更疼,不过……虚弱地扯出一抹苦笑,都成了这样,再疼多少估计也觉不出来了。
“黛玉醒了?”纱幔之后,林霁风急急忙忙地问道,得到柔兰公主的确认之后,才重重舒了一口气,却又皱眉,“颠茄汁和曼陀罗子都能镇痛,可都不宜多用。”
林霁风只是药师,旁边还有个正经的大夫,萧若繁想了想,给出建议:“可将颠茄汁化在水中,若疼得受不住,可以用来点点眼睛。”
迷糊得耳边嗡嗡作响,黛玉努力地集中精神,好不容易听清楚林霁风与萧若繁在讨论什么,赶紧挣扎着道:“哥哥,不用担心……我还行,不至于受不了……”
黛玉已经尽了全力,却还虚弱得跟猫儿低喃似的,不细听根本听不出。柔兰公主又是一阵心疼,赶紧替她将话传出去,弄得林霁风越发焦急,萧若繁也忧心,不由一声长叹:“心思太重,并不益于养病。”
为医者,从来不觉玲珑体贴、善解人意的病人好治,这样的病人最多胜在乖巧听话肯吃药,郁结于心的症结,却不易解。
解铃还须系铃人。正说着,外头来了急报:“太子殿下来了。”
现在才刚过五更天,看来,宫门刚开没一会儿,云涯便急急忙忙赶了出来。
也不顾让人接驾,云涯一路冲了进来,快步走进,掀了帘子便进了内室。
眼见黛玉躺在床上,发鬓散乱,柔软的发丝被冷汗沾在额上,凌乱不已,脸颊也是细白如雪,连唇上都没了血色。娇弱的小姑娘被卷在被窝里,细细颤个不停,一看便是疼得受不住。
云涯看着,隐在袖中的五指暗握成拳,眼中的厉色愈发明显——根本问不出一句“你没事吧”,何必自欺欺人,伤成这样怎么还能叫没事!
黛玉努力与他对视,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只觉眼眶湿润,带着一丝丝的痒意……是想哭的感觉?强忍住心中的酸涩,黛玉猛眨着眼儿忍住泪意,也问不出一句“你怎能不去上朝”——都为她亲自赶来,孰轻孰重,怎能再忍心去怀疑?
“很疼……”黛玉轻轻的,不欲骗他,只能努力让他不担心,“但是、没关系……养养就好了。”努力绽开笑颜,也不是作假,是真有些小小的自负,“我竟然、能及时避开要害。”
没料到这般的“机智”……大概是,就算是行走在风刀霜剑之中,她依旧无比爱惜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