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其实并不是他们夫妻俩先想起来要过继孩子,而是池越的父亲因一场滑雪事故,意外亡故了。
池越的生父是池永安的堂弟,不同于池逸的生父池玉成那个隔了好几房的远房堂弟,他们是亲的堂兄弟,打小就玩在一块,关系十分要好。
池越的生母当初生产时因为羊水栓塞而没有挺过来,这下父亲又不在了,留下这个才两岁的幼子。池永安伤心之余,与妻子商议后,决定将这个堂侄子过继过来,当作自己的孩子抚养。
可以说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就是要过继池越。
然而池玉成的女人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什么风声,带着孩子就上门来了。池永安向来看不上那个只会花天酒地玩女人的东西,更加不可能去养他跟外面乱七八糟的女人弄出来的野种。
如果不是小池越总是三天两头就头疼脑热的生病,让他们夫妻俩实在忧心,去找大师化解,听了大师的指点,他说什么也不可能让一个那样低劣出身的孩子管他叫爸爸。
——生父就是个那样的东西,烂泥糊不上墙,生身母亲只想着攀龙附凤往上爬,两根歹竹能出什么
()好笋?
少年如青竹,不知不觉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池永安越看越厌烦,正要再训斥他两句,这时一个头顶微秃的老先生端着高脚杯走了过来,打量池逸一眼,笑着问池永安,“这个也是令郎吗?真是一表人才。”
池永安立刻换上一脸热络的笑容,“劳伦斯先生过奖了,这是犬子池逸,虚长阿越两岁,不过各方面都差得远了。”
“你好,幸会。”池逸打了个招呼,彬彬有礼,却并不热络。
“我刚跟越聊过,很有见地的年轻人,我建议他明年一定要考虑申请我们宾大。”劳伦斯先生转向池逸,“大两岁的话,是今年秋季入学这届吧?对哪个学业方向感兴趣,有向我们学校提交申请吗?”
池永安听前半段时颇为开怀,听到后半段又不以为然,“他那个成绩,有自知之明,哪敢去奢望常春藤,能去澳洲随便读个学校,混到毕业就不错了。”
劳伦斯先生道,“澳洲也有许多优秀的学府,在一些领域是顶尖的,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又你来我往聊了几句,很快又有别人加入进来,话题也拓展到了高端家庭如何教育孩子的经验交流。
池逸心不在焉地听着,池永安会提到他的时候,无非是用他来衬托池越的成绩优秀,从小到大,他早已习惯了。
凡事皆有代价,这就是他被领养的代价。他接受,他配合。
谈话终于告一段落,池永安去了别处,池逸拿了杯咖啡,随便找了个角落的高桌,后背倚在桌沿上,目光散漫掠过这间富丽堂皇的大厅。
灯火辉煌,照在一张张汲汲营营的脸上,真诚与虚假的笑容,谁又能分得清呢。
他们自己分得清吗?
脑海里忽然掠过另一张笑脸,白嫩嫩的心形小脸,清泉般的大眼睛,在宠爱里长大的女孩,笑起来甜得像一朵棉花糖。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甜,就算是对陌生人,她的笑容也一样的真诚。
不知道她那边进展如何了……为了撮合父母和好,小丫头是真的很努力了。
一个金发女孩端着杯子走了过来,笑着自我介绍,然后期待地等他接话。池逸只作不懂英文,好在女孩也不会说中文,努力比划着试图交流了几句,未果,只好带着礼貌的笑容失望离去了。
身边重回清净,池逸散漫的思绪飘回之前的话题。
那个被宠坏的小丫头都有这么努力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值得他为之努力的东西吗?
他想不到,应该,没有吧。
生命本身就没有任何意义,毫无意义的来,汲汲营营一生,然后,毫无意义的去……
“哥。”
熙攘的社交场上,清净果然是奢望。池逸的目光落在刚走过来的人身上,唇角勾起一抹虚假的笑,“弟弟。”
虽然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可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丝稀薄的血缘关系,池越生得虽远不如池逸精致,眉眼嘴唇都不相同,但光看隐约的大体轮廓,还是能感觉
到几分池家人的相似之处。
差了两岁的年纪,池越的个子比池逸矮了半个头,站得太近说话会需要稍微仰起脸,因此他在一臂开外便停了步,冲池逸笑道,“怎么一个人躲在这犄角旮旯里?爸妈刚才还在找你呢。”
池逸懒懒应了句,“是吗。”
池越刚与几个名校的招生官相谈甚欢,这会儿似乎很有谈兴,并不在意他的冷淡,“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来得这么晚?噢,”他忽然面露恍然,“是去找隔壁那丫头了?”
他从手里的盘子上拈了一颗迷你马卡龙,咬了一口,朝池逸凑近了一点,“哥你是真聪明,如果我是你,我也得兢兢业业的舔好时唯唯——可别说你只把她当妹妹,哥哥妹妹的处久了,感情多不一般?等她长大就娶了她,她家里就她一个女儿,往后时家和司家的家产都是她的,只要娶了她,她的不就都是你的了?”
说着他竖起了拇指,像是由衷感佩,“高啊!可惜那丫头偏心,不爱搭理我,我又离得远,不然我也试试。”
池逸微抬着下巴,薄薄的眼皮半垂,眸光居高临下打量了下池越,“原来伊顿公学就教这个,如何图谋独女家产?”他轻嗤一声语气散漫,“也不过如此嘛。”
池越脸色青了青,旋即又释然——何必跟一个注定什么都得不到的loser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