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中燃起一抹奇妙又复杂的情愫,某些期待再一次化作泡沫破碎开来,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能等到传说中百灵之首现身相救。
凤姬……当年他在雪湖祭苦苦哀求,祈望这位“神明”能将自己拉出地狱,而现在白教在军队的围攻下广厦将倾,她依然沉静的睡在冰河之源,仿佛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纷争都与她再无瓜葛。
神明,哪有什么神明!这个残酷的世界,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也正是在他纵身跳下的同一刻,一道烈风卷着暴雪从百里开外的祭坛处横扫而来,击穿他的胸膛将他重重地砸在冰面上!
经历过无数次试药改造的身体爆发出粉碎性的剧痛,意识也被震碎,宛如折翅的飞鸟迷迷糊糊地坠落。
萧奕白从红莲祭坛杀出,自身的体力早已经濒临极限,难怪岑歌要警告他不要破坏祭坛,若非他身上的古代种血脉能掌控上天界留下的“风神”,那些沉埋七百年的死灵只要片刻间就能将他撕成碎片,他几乎耗尽了全部的灵力才终于将所有的死灵屠杀殆尽,身体要崩溃了,每一根骨头都在战栗,血液沸腾仿佛能直接冲破皮肤,唯有意志在反复提醒——不能停下来,哪怕停下一秒,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还有余力站起来。
千机宫……千机宫到底怎么了!
他冲出祭坛,第一眼就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墓园里唯一微笑着死去的女人,在满身重创之下,不知为何露出了欣慰的笑,来不及理会这个陌生人到底是谁,他立刻就注意到远方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冰川之巅掠下,本能让他毫不迟疑地做出了最后的一击,但是他已然没有精力去检查那家伙是死是活了,现在他只想尽快找到弟弟,那是他唯一的血亲啊,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弟弟,是他从小就想保护,却最终惭愧到无言相对的人。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这短短百米的路程仿佛走了一个世纪般漫长,他终于在雪湖边看到了昏迷的弟弟,也看到了更后方被冰封在冰川里的岑歌。
“千夜!”萧奕白惊得连心跳都凝滞了数秒,箭步冲过去将弟弟扶起来靠在肩上,被他视若珍宝的沥空剑掉落在地,而他手心紧紧握着则是半截损坏的灯芯,呢喃叫着的念念不忘女孩的名字。
萧奕白检查了弟弟身体,发现并没有受伤后才勉强放了心,他立刻想检查岑歌的情况,然而只是稍稍靠近,他就被那种特殊的冰封渗透出来的寒气逼退,他谨慎地伸手试探性地放到冰面上,只是指尖接触的刹那间,类似的冰蓝色霜寒就如影随形地缠了上来,他大吃一惊,好在风神还在他的袖中,借着奇妙的风力吹散了侵蚀过来的霜寒。
这一刻萧奕白的心底如惊雷炸响,知道这不是自己能解开的冰封。
“哥哥……哥哥!”忽然间,一个女子的声音绝望的传来,好不容易挣脱血咒控制的岑青再一次冲了回来,只是这一次她再也无法靠近从小相依为命的兄长,只能眼睁睁看着冰封里的人保持着最后一瞬的惊疑,连眼底的不可置信都清晰可见。
萧奕白认出了她,同时也听到了白虎军团的战士正在往这边靠近,他当机立断按住疯狂扑过来的女子,一把捂住的嘴拖到了旁边。
“岑青姑娘。”萧奕白努力控制着身体不倒下,以他目前的状态根本无法按住情绪失控的女子,只能冷静下来认真解释,“我不知道千夜是用了什么方法把他冰封在了里面,但是这种冰封你一定解不了,快走,他曾经说过要让我保护你和飞影教主,现在白虎大军马上就要杀进来了,你们赶紧走,我去拦住他们。”
“我不要你假惺惺地救我!”岑青歇斯底里地甩开他的手,萧奕白被她一推直接撞在雪湖边,呕出一口血,又快速擦干嘴角的血污,他从怀中取出那个白玉面具郑重地交到对方手里,叮嘱,“你一定要走,我会想办法救他的,风魔有其他人在伏龙镇往西二十里外的息风寨接应,你带着教主过去找我们的人,你若是不想白教自从彻底灭亡,你就得竭尽全力的活着,飞影也得活着!只要人活着,信仰就不会消失!”
岑青急切地喘息着,纵使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这句曾经从哥哥口中说出来的话还是利箭一般扎入了她的心,她忍着泪水看着冰封里的人,终于紧紧抱住白玉面具选择离开。
萧奕白精疲力竭地回到弟弟身边,在白虎军团终于成功杀入后殿的一瞬间,怀中昏迷的萧千夜也骤然苏醒过来。
“公子!公子赢了!”士兵们欣喜若狂,看着更后方的冰面上被公子击败的邪教大司命,仿佛肩头那座无形的大山赫然消失,一个个扬眉吐气地击掌庆贺,这么多年了,这是军队第一次成功踏上白教,从神农田一路斩杀敌人高歌猛进地突破了种种防线,这座固若金汤的异族神教,终于也要臣服在人类的铁蹄下。
对人类而言,这是长夜散尽,对异族而言,这是永夜将至。
在一片振奋人心的庆祝中,唯有兄弟俩一言不发地沉默着,仿佛内心都在经历着什么难以言明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