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本来就没有解药,因为无名岛自古就是个有来无回之地。林雨行是个疼惯了的人,虚空侵蚀的痛楚他忍受了这么多年,人类的行刑手段放在他这里,就跟小孩子玩泥巴一样。徐豌豆见他皮开肉绽都无动于衷,就把无名岛的另外两大酷刑一起上给了他。十三把无名银剑钉穿了他的左右锁骨、肋骨、手心、腿根、膝盖、脚裸。最后一把钉在心脏偏左一寸,徐豌豆不会要他的命,还要留着他的命去和华奇协讨价还价,但徐豌豆做梦都想折磨他泄恨,十三把剑,把把垂直,卡进骨头,满身圣盐让伤口鲜血直流,无法愈合,而银剑配合审判十字,会数十倍放大承受者的痛苦,寻常奇术师被抓进这里,几乎没有能承受第二把、第三把剑的。林雨行全身上下已经找不到一处完好的肌肤了,翻红的血肉里夹着无数被粗暴钉穿的碎骨,他像个没有触觉的破布娃娃一样承受了一整场的审判,他全程都没吭一声,但这情景依然大大满足了徐豌豆的施虐欲,即使徐豌豆几次掐起他的下巴,只看到一抹无比讥诮的微笑挂在那人嘴角,仿佛——他才是审判者。在这里工作了不少时间的神月弦三郎站在徐豌豆的下首,恨恨地说道:“这家伙真是个硬骨头,换成别人早就哭爹喊娘求饶了。”审判大厅弥漫着陈年累月的恶臭,地毯、脚下、审判大十字的周围,无处不是累累白骨,以及覆盖了不知多少层的黑色血迹,像铁锈一样在这处无人可知的光阴里,斑驳地叫喊,无声地落幕。浓重的悲哀充斥在空气里,甚至盖过了满目的白骨与臭气。徐豌豆捏着鼻子出去了:“我去给华奇协打个电话,好好问候一下祖父大人,啊哈哈哈,对了,这里的信号没问题吧?”“单向信号。”神月弦三郎汇报道,“放心绝对不会被追踪。”说着,神月弦三郎赶紧跟上,他更不想在这里多呆,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工作,别人都以为是享福,只有他知道每夜里被噩梦缠身是什么滋味——从无名岛成立之初开始,无数违抗当局的奇术师被抓来这里,折磨至死,他们的冤魂——神月弦三郎开神社骗钱的时候从来不相信这玩意,他只会用迷信去哄骗信徒说你们家里有冤魂给我捐款我就帮你消灾——可是被派来无名之后,在日日夜夜的噩梦折磨下,他开始变得比谁都迷信。死在这里的冤魂,他们总有一天会要他的命!神月弦三郎对此坚信不疑,他每一个清晨在惊魂未定中醒来,看到日光的一瞬间,都有一种荣获新生之感,可每一次入夜,他又会被拖去噩梦的地狱里受尽折磨。在梦中,从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战犯,到无数被灭族的奇术世家的老老小小,他们每一个都手持银剑,要把神月弦三郎的大光头钉穿在审判架上。仿佛他们才是审判者!神月弦三郎的精神越来越衰弱,很快就分不清日夜与晨昏,后来,在反复的自我迷信挣扎里,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会让他吓得尿湿裤子。如果不是徐豌豆突然接管无名岛,还抓了个大人物回来,神月弦三郎摇摇欲坠的精神已经耗到极限,很可能就在这几天里面找根绳子就把自己吊死了。死了,才是解脱。审判大厅一角沉甸甸的那个巨大金属球每次都对他这么说。当然,金属球是不会说话的,这是神月弦三郎每次经过时,看到球面倒映出自己扭曲如鬼的脸容时的心中所想。金属球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被解无常放进无名的存在。神月弦三郎还以为这个球也是某种酷刑之一,但从未见解无常动用过。甚至,解无常只会把酷刑动用在球的身上。说,这就是一个人,弦三郎你的工作任务就是想办法找出能「审判」他的方法。神月弦三郎觉得大领导可能有点老年痴呆,这不是——一个球吗?!一个没有血肉,没有思想,连四肢五官都没有,口不能言,脚不能动,哦,它连脚都没有,它就是一个锈迹斑斑的圆滚滚的不知什么金属铸成的不知从哪里搬来的——大概是某艘沉船里捞回来的地球仪一样的——球。“审判一个球?!”神月弦三郎心中震惊,他初来乍到的时候精神还不错,虽然不敢质疑,但他相信不是自己有毛病,绝对是解无常有毛病,全世界那么多奇术师不去抓,抓一个球回来——据说还耗尽了几百亿美金,请了全美的科学家去研究破解这个球的办法——就为了——让球开口说话。似乎只要把球逼得开口,解无常就能实现一项无比伟大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