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信没有回应,沉默地扯起一块衣角,擦了擦下巴上的血。
尸匕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恨恨地说:“无话可说吗?”
齐信:“你希望我说什么?”
尸匕:“说说你是抱着什么心态,告诉我家庭的重要性,告诉我哥哥和姐姐的重要性,你又是抱着什么心态杀死爸爸妈妈和洛莉的。”
“没什么好说的。”齐信很平淡,“我想不难堪地活着,门罗夫妇主动站在阻碍我的道路上,洛莉被迫站在阻碍我的道路上,而我没有办法用皆大欢喜的方式解决这些。那些无奈的三岔路口,我按下了对别人迅速直接又残酷的那个按钮,而不是我的人生充满漫长屈辱的按钮。”
“我听说过,我知道那是艰难的选择,但除了这两个选择,你本可以有更多选择。”
“吉亚尼。”齐信的声音依旧平淡,此时却带上了难以忽视的威胁,“我不喜欢别人道听途说过一些当时的痕迹后,大肆对我的决定进行评判,如果你想说我可以忍忍,忍受一段时间后会有别的机会,你最好把这些话咽下去。”
“不然呢?”尸匕挑衅地说,“洛莉,莎拉,马克辛,都在他们手上,暂时蛰伏对你来说是那么难的事吗?”
“你犯不着问我这些,你只是想看我痛哭流涕,忏悔过去,祈求原谅。”
“是的,很过分吗?”尸匕的手紧紧抓着剑柄,“我想要的很过分吗?难道你不应该当年就做这些吗?”
“所以你能代替洛莉谅解那些事?”
“我不能,但这是你该做的。”
“别这么说。”齐信说,“我并不后悔,也不指望谁原谅。”
尸匕哀伤地看着齐信,眼中还有些难以置信,这些情感渐渐消失,变成憎恨和熊熊怒火。
“我终于能够回到家,告诉你们我过得很好,不用担心我,我看到的却只有马克辛和走不出哀伤的莎拉。从那时起,我就一直想问问你,为什么,有必要做到那个地步吗?爸爸妈妈的背叛,费恩的压迫,对几个孩子来说确实是天崩地裂一般的灾难,换做是我,我或许连做选择的资格都没有。可那是你,夏信,你一定可以把所有人照顾好,如果不得不做出不得已的决定,你一定有苦衷,你一定也很后悔,如果有再来的机会,你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不让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
尸匕抬起燃烧的剑,冷冷地说:“是我想太多了,我亲爱的哥哥,早在那一年,你就已经死了。”
齐信始终没什么表情波动,似乎面对质疑与憎恨这种事,他已经习惯到懒得去说明什么。
任何被尸匕判定为有罪的人,燃烧的剑就会对其产生惩罚效果,被剑击中后不会受伤,却会产生狰狞的伤疤,持续剧痛二十四小时。那是连夏时镜都差点受不了的精神折磨,能让最坚强的人失去行动力。
尸匕的剑非常具有威胁性,哪怕只是被碰到,情况都会一下子扭转,变得能任吉亚尼摆布。
前提是会被碰到。
燃烧的剑摔落在地上,尸匕跪倒在齐信面前,右手紧紧抓着左臂,左臂以下的部分已经失去了,落在不远处。他的眼睛里充满震惊,悲痛,和强烈的恨意。
齐信居高临下看着他,对他说:“不要再做这种事,伤害我的人。”
尸匕露出堪称凄凉的表情:“我听过同样的话。”
“是的,小时候有街头小子欺负你,我对他们说过这些话。”齐信说,“虽然那是个狗屎地方,我们的生活远远称不上舒心,我还是很快乐,我喜欢我们这些来历不明的臭小孩组成的家庭,任何想对这个家庭不利的人,我都会狠狠地教训。我从没想过一帮小孩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会是那么困难的事,我尽了最大努力,仍然被轻易地毁灭了重视的一切。”
他甩了甩斧头上的血,甩掉属于尸匕的血:“别再做这些,吉亚尼,我失败过一次,我发誓不会让相同的失败再次发生。我喜欢夏天给予我的那些所有,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维持,而现在的我能做的努力远远超过过去的我。”
尸匕说:“我们每个人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守护你,夏信……哥哥,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换你不用面对那些怎么选都可悲的选择。”
过去的一幕在齐信面前闪过——
当时还叫夏信的他,站在一片狼藉的费恩皇宫一般的房间,朝莎拉走去。
莎拉抱着洛莉惨不忍睹的脑袋,用沙哑的声音不准他靠过去:“洛莉昨天说她觉得对你很抱歉,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代替你,可是她连这么做都没资格。夏信,如果可以,她绝对不会有任何抛下你的想法,绝对不会有。”
齐信挥去过去的思绪,说:“我相信你会这样,以前我经常会想,为什么偏偏要让我来做那些决定,每次都没有答案,现在我已经不去想了。”
“我们已经是过去式了,对吗?”
“就像你说的,你就当那一年我就已经死了吧。”
齐信转身离开。
尸匕倒在地上,左臂的疼痛强烈地冲击他的思维和泪腺。
最小的弟弟吉亚尼揉着眼睛从卧室走出来,自己搬来椅子,坐到夏信的对面,听夏信讲述幻想故事书里的内容。
夏信说:“在讲一个故事,有个人的妹妹被魔王掳走了,这个人踏上旅途,向每个人询问魔王巢穴所在的方向。”
吉亚尼张大嘴,发出长长的“喔”的一声。对4岁的小孩来说,幻想故事充满魅力。
“他找到魔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