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对她的种种,能丝毫不让外人怀疑,她只是一个借住在钟家的远房亲戚。
应铎的呼吸都被烫到。在曾丽娟的老屋前,面前的阿婆喋喋不休,而应铎看着对方的嘴一张一合,却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
真相如火一般烧灼上身。
他曾问唐观棋在书房驻足,是否是看出有窃听器时,她愣了一下,眼带泪光,笑着比划和他说:
“那块棋盘,真的很漂亮。”
他以为泪光是错觉,只是她眼睛太清亮,光点折射得太多带来的幻觉,毕竟她的确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原来那一刻,她的灵魂的确在哭泣。
曾认为那句话是小姑娘看见有窃听器,又不好和他开口,随便找的理由。
但她在书房驻足的那十几秒,原来真的没有现窃听器,而是现了她被窃取走的人生。
原属于唐观棋的,美好灿烂的人生。
她说的是实话,只是他没听懂,反而冤枉她。
应铎浑身的血液似乎成了岩浆,在延迟过温的地震带安稳,拖延过良久的休眠期之后,带来的是千百倍烧焦般的灼痛,比一开始就爆更加尖锐地痛,积累了无数足够爆的薄弱点。
太多细节,和唐观棋在一起,她那些沉默,犹豫,迟钝的片刻,在当时只是一闪而过,在这一刻,却成为密密织起来的一张大网。
已经见多风雨的应铎,这一刻竟然不敢去想,唐观棋看见自己的棋盘被他摆在书房里那一刻的震颤与惊愕。
以为与他萍水相逢,原来和他本该熟识。
她笑着,哭着,平静询问着,无力说再见时,她湿润的眼睛,失望的表情。
似乎被一帧一帧慢放,无比清晰地展示在他眼前。
和钟蓉这次争执,她一直任人编排,直到钟蓉说出那句“你对得起我婆婆吗?”
一直平静听着的她突然无来由地冲上前,要抓烂钟蓉的脸,冲动得整个病房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当时觉得奇怪,去握她的手阻止她,她看过来那一眼,那样如坠深渊,那样不敢相信,那样绝望而深刻。
他没有看懂,他以为只是失声的愤怒。
原来那一刻,她是在说,
你为什么在帮骗你的坏人?
那一切,是对唐观棋的灭顶之灾。
他没有明白的跳海自杀,在一周后的同一个时间里,终于,冰冷深邃的海水凭空灌到他身上,让他也像一个即将淹死的人,在唐观棋跳海自杀的那一刻,种下他才会淹死的诅咒。
世界上唯一一个会帮她的人没有帮她,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坚定站在她那一边,她想要他说出可以锤对方到死的话,而他只是给了稍重一点的惩罚就放对方离开。
他以为做得够好了,给了大半个亿,给一个只谈情一个多月的情人,他还以为自己让了天大的一步。
原来对她来说毫无用处,所以她才会在离开医院后,直接跳海自杀。
对面的阿婆还在喋喋不休,应铎忽然起身,面色青地大步离开。
那个阿婆吓了一跳:“诶,后生仔,你去哪!”
而应铎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他想到还在中环的小姑娘,这一刻的担忧惊惧,甚至过了被绑架时被绑匪用枪对着太阳穴时。
他独自驾车,手握紧方向盘,以最快度行驶向港城。
眼前却是她在跳海自杀后对他苍白微笑,轻轻写下的那一行字:
“您对我来说很重要,只是你似乎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