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的燕国皇宫里,昭华默然看着凤逸拿着的白瓷坛,良久……
“这怎么可能?他答应过我的。”昭华痴痴地望着白瓷坛不停地喃喃,“他从没有骗过我,他从来没有食言过……他从来没有……”
昭华颤抖着打开坛盖,一坛骨灰上静静地躺着一枚白玛瑙指环,上面的红斑艳如血泪。这枚情人泪,是在那飘雪的日子,也就是他的生日,他送给他。他没有戴,他发了顿脾气后亲手给他戴上,不许他摘下来。
决然离去的那一天,他把这枚指环摘下来,放到最后一幅画上。然后将他抛弃,再以后举兵讨伐,一步步亲手将他逼上绝境……
他那样的人怎么受得了亡国之辱?与国同亡是一个君主最尊严的归宿。
可是,他明明答应过……
那样深沉的爱,刻骨的恨,在死亡面前如此不值一提。那个他曾恨之入骨,恨得念念不忘的男人,就这么装在坛子里被他捧在手上了么?
记得他曾狠狠地抱着他,说:“迟早有一天,朕会让你尝到真正的痛苦,让你撕心裂肺,痛断肝肠。”
原来这就是让他尝到的锥心之痛么?痛得眼泪流不出来,直流到心里。
这就是情人泪?
情人泪,情人泪,是纠缠今生却注定无望的爱恨痴想。是无数难眠之夜的孤枕衾凉。
“他那是哄你的,他也知道他对陛下所犯的罪行令人发指,不敢再抱指望。”凤逸不以为然说,“请陛下细想,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甘心沦落为失败者,他表面上看似刚强,实际上很脆弱,经不得这样的打击。听说,他在海岛,常作山水之讴:‘水之无情兮,犹能自致汉江;嗟余万乘之主兮,徒梦怀乎故乡;谁使余及此兮?拒忠言而轻狂;’……”
凤逸停住没有把那首歌继续述下去,又道:“他终夜无聊,吟唱悲歌,哀动左右,鱼沉海底,鸟鸣林间,似不忍闻。这分明就是心怀不甘和怨望。漫长二十年孤岛幽禁等待,对他来说无异于酷刑折磨,陛下赐剑,也算是对他的解脱。”
昭华嘴唇发抖,却什么也没说。
狠心的家伙,食言的混蛋,唯一的一次骗了他,他能不惜代价实现守护他的诺言,却不能实现等待他的诺言。能守护他,却不愿等他,不愿相信他,也不愿放弃最后的骄傲。
好象有一首诗有这么一句:“留尔鬓发如霜,独对春暖秋凉。”
这难道就是他最后的报复?
用死亡在他心里刻下难以抹灭的一道烙印,又用死亡对他报复。
让他俯瞰众生,权倾天下,享受着无边的尊崇和寂寞,独自忍受高处不胜寒。
“既然你要这样,我就受着。”昭华一笑,恢复从容平静,盖回坛盖。又狠狠地说:“我一定会忘掉你,一定……”
重现辉煌的燕国皇宫,碧瓦红墙,宫阙宏伟。树木花草在宫人精心打理下,郁郁葱葱。唯有皇帝寝宫窗前那株梅树,比别的花木长得更好。
被称为中兴之主的燕国昭帝,和任何一个职称的君主一样,兢兢业业,日复一日重复相同的生活。
上朝议事,接见大臣,外国使者,礼贤下士,纳谏如流。上呈的奏折,从来没有积压,都是当天阅完,政令通畅明达,后宫安宁和睦,境内平靖无乱象,国库充裕供给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