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县令,他可以一直点头。
今日因为青楼的事点头,他家里就能放进去整箱整箱的真金白银。
明日因为赌场的事点头,他家里就能放进去成车成车的绫罗绸缎。
所以他真是不讨喜。
想卖女儿的他亲自带着官差去那家里,把那家当爹娘的全都吊起来打,于是有人骂他,自家卖女儿的事你凭什么管?
锦棉贫穷,朝廷发下去的粮种都有人煮了吃了,他也带着人去,把吃了粮种或是卖了粮种的吊起来打。
他用自己的俸禄和家里寄来的钱财,在县衙里办了一家食堂,锦棉县内只要是年过六十岁的一日两餐都可以到这食堂里来吃,不要钱。
五十九岁的人骂他,五十八岁的人骂他,其实连四十岁,三十岁,甚至二十岁十几岁的人也骂他。
凭什么大家不能都去吃那不要钱的一日两餐?
他一直在挨骂,从求学时候起就在挨骂。
所以当苏锦亭让人将他从大牢里拖拽出来,往他身上泼了一身火油的那一刻,袁巍升想着,这样也好。
先生死在西北澜水,是被坏人所杀,我死在西南锦棉,也是被坏人所杀。
这样说来,似乎也不算是辱没了先生的名节,甚至,还像是有些传承在他这里。
可当他被一群看起来像是大宁厢兵实则是一群匪寇的人拖拽出来,泼了火油试图用以阻止百姓的时候。
他才发现,并没有什么百姓来救他。
有的,只是一个看起来浑身上下都满是血迹,拎着一把单刀,稍显气喘的看着他的少年。
一个外乡人。
苏锦亭指着叶无坷大声喊道:“你若再敢靠前,我就一把火将袁巍升烧了!”
叶无坷手里的龙鳞黑线还在滴血,他直视着苏锦亭的眼睛。
后半夜更为漆黑,县衙里的灯火似乎都照不亮少年的内心。
他在锦棉县这几天已经仔细打听过县令袁巍升的为人,他知道这是一个不会当官的人。
会当官的,谁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在马上就要被调走的时候修路造桥?
这个县令若真的是为了自己的政绩,他什么时候不能这样做非要在临走之前这样做?
他做了,他的继任者就不会再如他一样挨那么多的骂。
他的继任者,就能把这个偏远闭塞的小县发展起来。
至于他自己,或许他已经厌倦了做官吧,反正也做不好,也不是做官的料。
“我知道你就是叶无坷!”
苏锦亭大声喊着,嗓音有些发颤。
他指着叶无坷嘶吼,好像这样就能将那少年吓退。
“可你只有一个人,你救不了谁,你再靠近的话,不是我们杀了袁巍升是你逼我们杀了他。”
苏锦亭一边倒退一边向后,示意手下人将袁巍升拖拽着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