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漕运兼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兼管河道,什么糟糠倒架的官?”李长涯用鼻子哼着腔,拖长了声音问道。
在他眼里,出了京的侍郎不再是郎,是土狗!真有本事,你留在京里。离天子越近,越有权势!
这是他最朴实的念头。
身后两位青帽小厮知道他脾性,腆着笑附和道:“想必是修河工的官,又苦又累的那种。”
另一位小厮说道:“听说修河工的官,确实苦累,但是真得能挣钱。小的听说有位侍郎,奉诏出京修了一圈河,回来多了一百口箱子,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上百万两。”
李长涯心里更恨,你都挣这么多银子了,也不知道分点给老爷我。
想见徐相,慢慢等着。
他随手把拜帖往甲板上一丢,对健仆说道:“跟姓王的说,徐相国正在睡午觉,叫他候着。”
“是!”
徐阶在座船船舱里间,伏案挥毫写字。
“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
一行大字出现在雪白的宣纸上。
徐琨在旁边伺候,连声夸赞道:“父亲大人的字,又上一层楼了。致仕后豁然开朗,这字的架构笔画中展现出的气象,截然不同。”
徐阶抬头看了他一眼,顺手把毛笔放在笔架上。
“收了吧。老夫约了子荐,应该快到了。”
“是父亲。”徐琨一边收拾一边问道:“父亲大人,你越来越看好王子荐?”
“统筹全局,以一持万,王子荐或许不如张叔大,但是王子荐有自己的优势。他历任地方官职,剿过倭,打过仗,理政治军,都有经历。
西苑那位,《韩非子》读得比《尚书》和《礼记》要熟,信的是‘故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于卒伍。’
在这一点上,王子荐比张叔大要有前途。何况王子荐还有一个更大的优势。”
“父亲,什么更大的优势?”“王子荐是嘉靖三十二年癸丑科二甲第八十名进士,时年十九岁,转历多地,积功为兵部侍郎,今年才三十六岁。
三十六岁的侍郎啊!有的人,三十六岁连进士举人都没中。这一步,他领先了多少人。”
徐琨羡慕嫉妒恨,三十六岁的侍郎,四十岁恐怕就要进为尚书,什么不用做,熬资历都能熬进内阁去。
徐阶还有一点没说,他除了看好王一鹗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现在现,张居正似乎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翅膀硬了,自己的话不一定会听。
自己能不能安度晚年,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似乎不能全寄托在他一人身上,必须再找个人押宝。
徐阶看了看旁边桌子上的座钟,眉头一皱,“子荐怎么还没来,什么事耽搁了?”
徐琨心里一咯噔,该不是王一鹗看到自己父亲致仕,人走茶凉,借故不肯来。如果是这样,那就太丢面子了。
突然有喊声从外面随风飘进来。
“恩师,门生王一鹗求见!”
徐阶脸色一变,指着徐琨厉声道:“马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过几分钟,徐琨领着王一鹗走了进来。
他一进船舱,拱手作揖,然后笑呵呵地说道:“恩师啊,你这船真不好上啊。”
徐阶双眼闪过凶厉之色,盯着徐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