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在茶寮中思索着。
北方的冬天,总易落雪。
白雪不知何时,又纷扬洒落,落在冻结的水潭里,堆积成棉絮。
但少年看不见这分美。
陡然,他紧绷的神经缓了下来,因为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双手从后遮住了他的眼睛,娇腻调皮的声音传来:“猜猜我是谁。”
“我猜是宋成。”
“猜错了,罚你。”安大小姐妙目流转,“你”字拖着长音,却不知后面接什么。
宋成道:“那罚我在屋外面待一晚。”
安大小姐道:“想得美!”
她裹着绒绒的裘衣,摸着很舒服。
她坐在了少年身侧,又依偎入他怀里。
她已经开始做好当一个母亲的心理,而在这个时候,她对于这位即将赐予她腹中小生命的男人格外依恋,甚至还学会了撒娇,哪怕她曾是个野心勃勃、叱咤风云的商会会长也一样。
“嘉儿妹妹还在炼丹,她最近炼的太凶了,白天炼晚上也炼。”
“嗯我知道。”
“婆婆是要远行吗?”安大小姐的称呼也跟着自家男人更改。
“她有预感。”
宋成应了声。
然后又道:“与其说是预感,不如说是必然。
因为她想要向所有人揭露鬼仆的存在,让他们警惕真正的敌人,所以。她必然会离去。
她不知道这必然何时会生,所以自然想将她掌握的知识教给一个人。
嘉儿知道婆婆的心意,所以。一个拼命教,一个拼命学。”
安大小姐有些紧张地搂住他,轻声问:“那你会和她一起走吗?”
她知道珠山夫人要做的事很伟大,她的男人作为那位夫人的搭档,是应该慷慨激昂地陪着她一起去的。
可她又担心,又舍不得。
因为珠山夫人要做的事很危险。
以她对宋成的了解,宋成是不喜欢冒险的,可这一次。她拿不准。
非但她拿不准,就连宋成自己都有些拿不准。
他也尝试过说服自己,说出去后可以历练,说他现在已经挺强了,说珠山夫人少不了他。
可就在安大小姐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有了答案:“若我是一只只知道护着家的缩头乌龟,安姐会嫌弃我么?”
“哪有女人嫌弃自家男人的?只要伱自己不后悔。”安晨鱼轻声道。
宋成道:“分身乏术,置你和嘉儿,英儿,还有这诺大的安家于险地,那我才会后悔。
人生总需要抉择。
是做个不顾一切的英雄,还是做个持家护家的懦夫,我选后者。”
安晨鱼嗔道:“你这什么比方?你是我的英雄。”
她抱紧少年,贴在他衣衫上,又抓住少年的巴掌轻轻按在自己另一边脸颊。
夜色迷离,飞雪漫天。
早已熟悉的院落布局,线条素描,让他有种归属感和心安感。
而想到如今虽有鬼潮,但局势稍停,也是个喘息的好机会,此时诞下子嗣也未尝不可。这种心安就又翻倍了。
两人默然相贴。
两颗心在寂静的雪夜跳动,彼此都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