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瑾愣愣地看着他,脑子里是方才看过的各行文段,在脑中不清不楚地打着架。
“我不出来你就打算被树枝砸死?”她迟迟没有发声。裴长清将烛灯放在一边,压着火气问她,语气也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她好似缓神也好似发晕,低下头机械地答腔,“我忘记去领褥被了。”
暴雨把她的眉眼打湿,看起来狼狈又可怜。裴长清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手巾,没轻没重地在她脸上抹了一圈。柘桑树上的灰尘随着树枝溅在她脸上,被裴长清抹得黑一道白一道的。
裴长清悻悻地收了手,把手巾递给她让她自己对着水擦干净。
“不要这样唤我。”
聂怀瑾看着水面上有些滑稽的自己,听见裴长清在身后骤然发话。
之前裴长清是同她说过别的称呼,可她觉得不合礼数,就当耳旁风般并未放心里。
“可我不是。”聂怀瑾仍然抗拒,她把脸擦干净,转过身,看起来还是有点傻傻的。
她平素哪有这种时候。裴长清只当是她被雨淋坏了脑子,理解不能。“你没有东西睡么?”
聂怀瑾点点头,“我忘记领了。”若是后来的聂怀瑾就会明白她当时遭人妒忌被人怠慢,但当时她只觉得是她自己没筹备好,想到这时候还要麻烦裴二公子,倘若被上人知道怕是会有责罚,心中愈发害怕。
“嗯。”裴长清点点头,“我这里有多余的。”他那时比她高不了一点,强行弯腰看她就显得有些滑稽。裴长清有些神气地看看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脸蛋,“你喊我一声,我就让你带走一件,或者你可以睡在旁边的矮榻上。”
“不能……”聂怀瑾这点礼仪伦理还是知道的,她揉了揉衣服的卷边,认真地抬头看着裴长清,摇摇头,“会被骂的。”
“不会的。”裴长清蹲下来,信誓旦旦地同她保证,“你只喊我一个人,我不会让你被骂的。”
聂怀瑾盯着裴长清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夫子知道……”
“夫子不会知道!”裴长清似乎有点不耐烦,“你什么都不说只能回去干坐着。”
外边的雨越下越大了,聂怀瑾光是听听就知道已经不适合再出去了。
“……”她张了张口,感觉还是说不出来。
眼看着裴长清转身就要离开,可她总不能在这里站一夜。
聂怀瑾捏了捏衣角,喊住裴长清,“二公子……”
“二哥!”
裴长清脚步停了下来,聂怀瑾哒哒地跑过去,小声问他,“我可以把东西抱走了么?”
“嗯。”裴长清转过身,面色却矜贵起来,同片刻之前逼着她喊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夜她宿在裴长清房里外间的软榻上。后来的许多风雨夜,裴长清都担心她会害怕雷雨,让她提前进屋。
其实她本没有那么怕雷雨,只是裴长清房里格外亮,冬夜也暖和,可以规避她每日夜里与父母亲姊分离的噩梦。
屋外狂风大作,聂怀瑾伸手把门窗关上。
她回床,久违的梦里没有阿爹阿娘的影子。柘桑树的叶子在青天白云下晃晃悠悠,裴长清在树下,向她伸出手来。
“黎书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