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澜小说

井底的陈年枯骨（第2页）

在左通河岸中段，坐落着一个雅趣小亭子，七年前它还只是一个小破亭子，一日下雨，途经此处的屠先生进亭中躲雨，年七七路过，把自己手中的伞给了屠先生。

屠先生问她抱在怀里的是什么东西，她进入亭中把黑布摊开，露出里面用竹筒装着的一副画卷。

画卷上是一座烟雨朦胧的县城，恰逢此时雨雾在河中弥漫，十分应景。

屠先生看了，连连惊叹好画好字，问她：“小姑娘，这字画出自你手？”

年七七摇头，说：“是兰君公子给我的，让我替他拿去集市上卖了，只是，无人问津……”

“这等好画，寻常百姓欣赏不来。”

屠先生想了想，转身将画挂在了亭子的红木柱上，用随身携带的一把小刀在两边柱子上分别刻了一句诗。

等他写完，年七七看去，只见一侧柱子上刻的是，‘最是人间烟雨。’

另一侧，则是‘醉亦人间烟雨。’

屠先生要离开河阳县的时候，年七七去送他，年母知屠先生收留了不少流浪孤儿，便让年七七把当时那个女人留下的孩子，交给了屠先生带回京城。

其实年七七是想把孩子留在身边的，但年母是个传统的女人，母女俩一个丧夫没两年，一个是快满十一岁的女童，留下孩子，旁人指指点点，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而且母女俩生活窘迫，实在是供养不了一个孩子。

年七七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把他送走，究竟是错是对，老天爷让她到现在晕血恐育，可能也是对她的一种惩罚。

有了屠先生题字，很快不少文人墨客慕名而来观瞻‘兰君公子’的画作，然后在这河上的小亭里吟诗作对，把酒言欢。

‘兰君公子’也开始声名鹊起，逐渐声名远扬，现如今美名已遍布大庱，其画作更是千金难求。

后来年七七花钱将亭子修葺加固，改名文曲亭，也算是祝愿张槎文曲星下凡，早日高中。

她看着坐落在河中，屹立多年的文曲亭，收拢思绪，沿着桃木栈道往亭中走去。

离得近了，能看到里面站着个男人。

男人背影偏瘦，站得笔直，他面朝河中，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身上也有一股文人的书卷气息。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男子没有回头，语气清淡，听不出太多情绪，他说：“七七娘子来迟了。”

“让公子久等了，我因家中有事耽搁来晚了些，还望公子见谅。”年七七从容地施礼致歉。

男子闻言转身，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龄，一双丹凤眼的眼尾微扬，视线落在年七七身上，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本人听说了，官府的人从年氏商号的盐井里掏出个死人来。”

年七七听了这话也不紧张，反倒轻笑起来，“那说明公子你的消息还挺灵通嘛。”

对面的人没有回话，年七七继续道：“这位公子，昨日你在我月楼用完饭后，多给了银两，我们掌柜的，让我一定要把多给的银两补还给你。”

她递出几两碎银到男子面前，男子微微笑了笑，没有接，“月楼的酒不错，这多出来的钱，就当是小费吧。”

年七七本意是想趁机看看他的手腕，没想到此人根本不上套。

她收了手，“不知公子留下字条，约我来文曲亭有何事？”

男子走到墙上挂的一副画前，细细端详，“都说兰君公子是凭一副山水绕城烟雨画俘获了屠先生的夸赞，甚至为此画提了字，就在这文曲亭里，‘最是江南烟雨，醉亦江南烟雨’，确实是好画配好诗。”

年七七扫了一眼墙上的字画，说：“公子今日约我前来，应该不是要论诗聊画的吧？”

“七七娘子莫急，听说这文曲亭，还有这桃木栈道，是你花钱修葺的，我想听听这此中故事。”

“这亭子和栈道一直都有，我只是才花钱加固了一下而已，画也不是我画的，字也不是我提的，”年七七按捺住内心的烦躁，“公子若是想聊字画，找别人去吧，七七一介商户女子，没有论诗作画的闲情逸致，家中还有事，如果公子没有什么想说的，那我就先告退了。”

年七七转身要走，男子突然高声道：“听说从盐井里挖出的枯骨，是具女人的尸体。”

年七七脚步略顿，“那又如何？一具死了多年的枯骨，恰好在年家的盐井底下被发现而已，这条人命，怎么算，也算不到我年家的头上。”

“可是怎知不是你们年家怕过往的事情败露，担心挖到尸体的旷工泄露消息，所以要杀人灭口，故意制造的坍塌呢？”

“呵，”年七七不但不害怕，反而笑出了声，“你当官府的人是吃白饭的吗？我年七七敢正大光明让官府的人下井，便不怕他们去查，不管盐井塌陷是意外，还是人为，是为阻止我年七七贩盐，分了朝廷盐商这杯羹，还是有人做了亏心事，害了命，怕我挖到什么东西，所以制造意外，既然一切已经发生，那就一查到底，倒是要让大家都好好看看，这左通河不见天日的淤泥里，究竟都埋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