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一道如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响起,只见海岸线处突然涌出数百装备齐全的援军,以一种有去无回的疯狂劲儿,一头冲击了倭寇群中。倭寇们早已习惯了在涯州沿海地区作威作福,但凡他们所到之处,当地百姓无不望风而逃。然而如今这座小小县城的百姓,不但敢于反抗,还有一队装备精良的援军从他们后方杀入,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已有几名倭寇被赶来的海盗砍掉脑袋。
城头上的定海百姓看到援军来了,如打了鸡血般兴奋地大声呼喊起来,一反先前陷入困境的绝望,全身都充满了力量。谢季珅更是同流光一起,带了一队青壮冲出城门,和来援救的海盗一起两面夹击,打了倭寇一个措手不及,死伤无数。
事情的进展完全出乎了倭寇们的预料,那帮来援的海盗和他们从前所遇见的敌手完全不同,个个悍勇无比,如一把锋利的尖刀,直直插入他们的心脏,将他们的队伍冲散、冲垮。而他们又十分擅长配合,和擅长单兵作战的倭寇不同,海盗们一旦将对方切成小股,立刻合击包围,以多打少,三两下就将被包围的倭寇乱刀分尸,接着再如饿虎般扑向下一个目标。
再狡猾的凶残的狼遇到一群训练有素的拦路虎,也只有乖乖逃命的份。倭寇首领见大势已去,再不可为,命人吹响号角火速撤退。站在战场后方的太郎听到撤退的号角,连忙解开捆绑钟慧云的绳索,拉着她准备逃命,然而他还没跑两步,突然脖颈间一痛,接着,他的脑袋高高飞起,他看见自己缺了脑袋的身体正站在下方,血柱从脖子中间喷出,视线中的最后一幕,是一个舀着一人高大刀的少年……
“呸!这帮龟儿子,打不过就跑!”赖大狠狠地啐了一口,满脸不屑,大喝一声再次提着刀追上去,挥舞着铁臂,几下便将几个跑得慢倭寇斩于刀下。然而这帮倭寇已经习惯了打不过就分散跑,他砍了东边的几个倭寇,却拦不下西边逃跑的那一撮。
但不管怎样,他的悍勇身影,已经成为战场上一道无法忽视的存在,赖大砍得兴起,却没注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舀着弓弩的倭寇,正悄悄地拉满弓弦对准了他。
“铮”地一声,箭支离弦直指赖大后背,赖大听到风声想要回防已经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白皙的小手如闪电般伸出,蘀他截下了这致命一箭。杜月儿一截下箭支,立刻反手一挥,箭支便以比方才还要快上十倍的速度倒飞回去,直直插入那个放冷箭的倭寇眉心,当场死亡。
“多谢主子救命之恩!”捡回一条命的赖大倒头就拜,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打着抱权贵大腿的心思,此刻他却是真正的对杜月儿产生了感激之情。杜月儿若不是身在战场还时刻关注着他这边的情况,又怎么能救得这么及时?赖大心想看来杜月儿还是十分重视他的。
“起来吧。”杜月儿神色冷淡地回道,背在身后紧紧捏住的小拳头却稍微泄露了她一点情绪。其实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以前谢季柏虽然训练她,却从来没让她杀过人。赖大只当自己这个主子就是这么一个冷淡性情,从地上站起后又提刀加入砍人队伍。
杜月儿转身看向定海县城,城头上,谢季柏白色的衣抉翻舞,风满袖襟,神情淡然同她遥遥相望。可凭着杜月儿超出常人的绝佳目力,仍可以看到他那澄澈宁静目光中透出的点点担心。少爷在担心她,他知道,她在强作无畏。
她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从地上捡起一把死去倭寇带着的长刀,化作战场上无情的索命修罗,融入屠杀者的队伍,将那些试图逃跑倭寇的生命一一收割。她并不喜欢杀人,这点,她没有骗过赖大。然而,她手中的这把武士刀,曾经不知道饮了多少大齐百姓的鲜血,她能感觉到这把刀上亡魂的不甘与怨恨,如今,就让她用那帮犯下累累罪行倭寇的鲜血,来平息亡魂们的怨气吧。
太阳慢慢西沉,天边的云彩被血色染红,劲风将满地的血腥味吹散。战斗已经结束,谢季柏命人打扫战场,清点死伤人数,收缴死去倭寇的武器。
元承弼抱着昏迷过去的钟慧云赶了过来,方才他虽然也杀了不少倭寇,但因为要照顾钟慧云的缘故,不方便远追,还是让那帮倭寇逃走不少。谢季朝看到他手中的钟慧云,大吃一惊,来不及详细询问,忙带着他们进县城找纪大夫医治。
谢季柏也拉着杜月儿回城,他看得出来,她其实一直都在强撑。谢季柏带着她回县令府,转过一道回廊,选了一处僻静处,让她坐下,安慰道:“我知道第一次杀人你难免会害怕,你尽量放空思绪不要多想,过几天就好了。”
“少爷也杀过人?”杜月儿听他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不由问道。
谢季柏一窒,回想起那段快要忘记的往事,轻声说道:“杀过。”
正是阴阳交割时分,杜月儿看他优雅的长睫轻垂,大地间最后的光晕在他发顶眉梢染上绒绒的碎金,衬着那双总是能洞悉人心的黑瞳中波光流转,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谢季柏回神,见到杜月儿的呆样,浅淡轻笑:“在想什么?”
杜月儿诚实道:“想少爷。”
谢季柏微窘,轻咳一声,掩饰脸上的尴尬:“女孩子要矜持点。”
“哦。”杜月儿低头认错。
谢季柏见她摆出端正的态度,不和自己亲近,又有些郁闷了:“当然,就我们两的时候,你可以适当再活泼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