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妈妈陆盼麟,听说名字还是他那位封建的爷爷花了重金取的,实则它的含义,知晓的人无不清楚其中的恶毒与讽刺。
在他的记忆里,很小的时候,母亲的眼睛就一直不太好,据他所谓的「舅舅」说,「就是因为生了你,眼睛都瞎了!你就是个拖油瓶害人精」。
这句话他记了许久,在后来跟母亲求证时,母亲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的告诉他,生產並不是直接原因,只是因为產后身体虚弱,没休息好,得了视神经炎,让他別自责。
可无论是直接原因,还是间接原因,终归是有他的原因。他只能将这些默默记在心里,多做些事情为母亲分担,尽力弥补自己的过错。
后来他稍微长大了些,他才懂得那位「舅舅」如此在意他母亲眼睛的真相。
在他们那里,作为姐姐,必须为家庭无条件付出,被榨干所有骨血,否则就是「不孝」。
而他的妈妈,原本是没有读高中的机会的,即使成绩再好又如何,再聪明又能怎样?一个女的,终归是要嫁给別人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再优秀,怎么能比得上那个成天逃课,打架斗殴,成绩一塌糊涂还心比天高自命不凡的「舅舅」?
幸而后来有位女企业家来到那里,知道情况以后提出,愿意资助母亲到大学毕业。
而后母亲也很爭气,不仅以全县第一的成绩上了最好的高中,还一路上了国內排名靠前的大学。但母亲的大量奖学金悉数被她的家人以各种藉口扣走,但她也没在意,至少,她还有书读,有书读就会有希望。
可发生了那件事后,她又返回了这片令她绝望的地方,前面的努力几乎算是全部白费。
但她並未就此放弃,反而坦然面对所有流言蜚语,做些自己还能做的工作,尽力给自己好的生活。
直到他们给母亲介绍了某个大她整整二十岁,还因家暴离异的男人时,母亲抵死不从,还差点出了事,他才真正明白,他那所谓「舅舅」吃人的目光,嘴里的怨毒的咒骂究竟是因为什么。
「都是因为你这野种!」
「眼睛都快瞎了,嘖嘖,以后哪个男的会……」
「一个赔钱货带一个拖油瓶,家都快被你们吃空了!」
……
可事实却是,母亲自工作开始就每个月都在交家用,不仅如此,还得负责家中大大小小的开销。
眼睛並不好的母亲,还必须出门工作,常常都处於过度劳累的境况,就算铁人,也经不住这样的磋磨,后来母亲终是积劳成疾,生了场大病。
可这种时候,他们不仅没有任何的关心慰问,还抱怨生病花了太多的钱,家里也没钱了,快空了……
他那时十二三岁,早就知晓了这些人的目的和话术,说什么没钱,只不过是把从母亲身上榨来的钱掏给那位「舅舅」买房买车,或是为他在外吃喝玩乐时,「不小心」闯出的祸事赔钱。
而这种人渣,他们还想给他张罗娶妻的事。但他们这种地方,女孩子们又有谁会看得上这个成天混不吝,东游西逛,素质学歷低下,没有任何能力还被人惯坏的「爹妈爷奶宝男」呢?
於是他们又将贪婪的目光放到了母亲身上。既然没有人看得上「人」,至少得让人看到「钱」。
有钱的確挺好,大多事情都能靠它来解决,钱对於他们而言就是希望,但对当时的母亲而言,她就成了这些人口眼中待价而沽的「货物」。
相亲的男人一个又一个的涌入家里,无一例外,年纪大,目光贪婪,面目丑恶,甚至身上还有各种缺陷,但都是他们口中的「有钱人」。
他们並不是真心想给母亲找个什么寄托依靠,连母亲的高学歷,都被当成他们换取高价彩礼的筹码加分项。
最后与他们撕破脸时,母亲很是决绝,即使被关在家里也绝不妥协,最后拿刀以命相胁,差一点就要跟他们鱼死网破,他们才在短期內歇了这份心思。
可如此下去怎么能行呢?他们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为了她自己,也为了他,母亲忍耐妥协了一阵子,放松了他们的警惕,最后拿到了所有证件以后,终是在某个夜晚,漏夜带着他逃离了这个鬼地方……
后来的事……他低下头,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他们既然那么在意『舅舅』,他也始终觉得自己命数不凡,能赚大钱,燃哥你说,我能不满足他吗?」
「你报復了他。」凌燃很篤定的说出这句话。
「嗯?怎么能算是报復呢?我也只是『好心』让他实现人生的价值和梦想,让人稍微引导了一下而已,他自己不也是乐在其中吗?呵呵……」云起笑得很开怀,甚至笑到满眼泪花,似乎这是一件很令人愉悦的事。
逃离那里以后,母亲艰难的带着他过了一阵东躲西藏的日子,好在他那时候已经不小了,可以照顾好母亲和自己。
他也在母亲的教导下,学习了很多技能,甚至在假期里可以利用它们赚钱,两人的日子终於没那么难熬了。
第97章中招了
只可惜好景不长,也不过是一年多的光景,母亲本就病弱,后还查出了渐冻症。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这句话成为了母亲这一生最真实的写照。
积攒的积蓄又很快被挥霍一空,但即使是这样,也无法挽救母亲的健康,后来母亲在某个觉得自己撑不过去的夜晚,向他吐露了一些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