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过,桃花瓣如一只只粉色蝴蝶在空中盘旋,降落。
美景如斯,谢端却无心欣赏,只觉得鼻端那一缕淡淡的紫藤花清香勾的他心痒难耐。
他端坐在椅子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跟前的酒杯,耳朵却竖着听身后的动静。炒菜声停了,银碟子碰撞的声响起,接着是沈二娘子说话的声音,声音太小,他没听清。
余光里,忽然出现几个穿着浅绿的婢女,提着篮子往上游去,渐行渐远。
“有人这么快就做好菜了?”旁边人惊讶道。
有人回:“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听他们谈论沈二娘子的菜,谢端嘴角微微勾了勾,心底暗暗窃喜:他们都不知她做菜极好,唯有他知。
不知为何,众人皆醉我独醒,这种俗套的优越感,以前从不能让他心生愉悦,今日却让他灵魂都在兴奋地战栗,勾他沉沦。
欢喜尚有余味,小小的银碟已随着流水漂流,一摇一晃的,黏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粒粒分明的白米饭,已白中带微黄,泛着诱人的光泽,黄得晃眼的蛋松,看着就喷香,粉紫的紫藤花,清新可人。白的米饭、黄的蛋松、粉紫的紫藤花相互交织,引得人视线一黏上就再也挪不开。
婢女小厮都极有眼色,纷纷上前弯腰取下一碟。
谢端虽还端坐着,心中早已翘首以盼,见许多人都已吃上,不免心急,但又有几分欣喜。
沈二娘子的菜受欢迎,定能取得个好名次,她肯定高兴。
他的斜对面,卫昭就外露多了。她伸长脖子往水渠看,见许多人都拿了银碟,对旁边的云舒小声道:“待会给我拿一碟。”
鸣泉瞄了一眼自家郎君,又瞧了一眼云舒,已摩拳擦掌,准备随时先下手为强。
小小的银碟晃啊晃,待少了一半,才晃到谢端前方。
鸣泉取了一碟,放到桌子上。谢端没说话,拿筷子的动作却一点不慢,一筷子炒饭入口,他的动作更快了,一筷接一筷,小小的一碟子炒饭很快就见底了。
夹完最后一粒米饭进嘴,谢端意犹未尽地瞥了一眼潺潺流动的水面,只余一些点心果子了。
卫昭瞅着那些木碟装的点心果子,瞪着眼睛道:“这么快就没有啦。”
旁边的小娘子听了,柔柔地笑着说:“卫三娘子若还想吃,不如叫厨娘再做一份。”
“不了。”卫昭撇了撇嘴道,“你想吃就自己叫。”
那小娘子小心思没得逞,还被落了脸,嘴角一下子就沉了,脸也紧绷着,扭过头去的样子像一只斗败了的扁嘴青蛙。
卫昭心里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她只是性子直,还跳脱了点而已,又不是傻子,哪会被她当枪使。
这么多人在场,她若去问侍郎夫人要吃的,岂不落得个好吃不懂礼的名声。
她真想吃,也会把厨娘请回府去做。
卫昭朝沈春宜瞧了一眼,琢磨着待会找侍郎夫人问一问,看她家住何处,过些日子让阿娘请她来家里做菜吃。
如此心思的人不在少数,导致第二道菜上时,受了冷落。黄白黄白的粉蒸槐花有大半随水漂流,无人问津。做粉蒸槐花的小娘子幽怨地瞅了沈春宜一眼,咬了咬唇,满脸失落。
其他人面色各不相同,但面上大多可归为同情和庆幸,心里如何则无人可知。
陈瑶珊把一切看在眼里,惊叹沈春宜厨艺的同时,暗自庆幸她菜还没有做好,不至于对比太过惨烈。
沈春蕙和柳双娴则一脸殊有荣焉,仿佛大受好评的人是她们一样。
沈春宜面上老神在在,心底却松了一口气。、
她忽略掉明里暗里投过来的目光,垂头盯着火炉里未烧过的木炭。木炭表面蒙着一层灰蒙蒙的灰,蜂巢状的,可看到里边烧得通红的炭心,火热的,像她此刻的心。
表面平静,内里炙热。
随着时间流逝,水面上的银碟越来越多,满满当当的,挤得水面都快成了摆碟子的灶台。
碟子里盛满了各色菜肴,粉的,红的,黄的,白的,绿的,颜色各异,形状不一,让人眼花缭乱,难以抉择。
数不清的银碟中,就数那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粉色蔷薇最引人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