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多十分吝啬将眼神递给不相干的人,只是在彼此言谈的间隙、眨眼的四分之一秒中、垂眸抿酒的一刹那,带着清冷的笑意扫过周黑雨的从头到尾。
那种冷漠而不相干的笑意莫名让周黑雨觉得难堪。
啊,刚刚应该把羽绒服放在椅子上的,抱着个羽绒服走路,在这种宴会里,简直不像个样子。
她“咕咚”一下把食物整个咽下去,差点噎住了,使劲咳嗽了几声。
从观景甲板到船头礼台,看起来是一段不长的路,直线距离也很短,可两者中间隔着一段蓝汪汪游泳池,周黑雨不得不从两侧绕行。
她穿过船上剧院、挂着迪斯科球的舞厅和动感荧光灯乱闪夜总会,然后进到一个西餐厅。
她原地转了几圈,发觉自己不知道自己在船头还是船尾,怀疑在一片黑暗中她转到了反方向。
周黑雨迷路了,打算找个人问路。
周围的客人大多穿得比曼哈顿第五大道橱柜里的模特还要贵,而且一边摇着酒杯,一边和身边的人相谈甚欢,周黑雨不太想去打扰他们。
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燕尾服的服务生,一只手背后,另一只手臂九十度弯起,手臂上面放着巨大托盘,托盘上还盖着巨大的半圆形镀银餐盘盖。
那餐盘看起来摇摇欲坠,很不稳当,周黑雨下意识侧过身去为他让行。
她寻摸了一圈,看见了个离她不远的年轻人,只有自己一个人,穿着一身朴实的西装,便朝他走过去。
那是个满脸青涩的年轻人,正依着墙,僵硬地摇着酒杯,带着哈利波特一样的小圆眼镜。
他往周黑雨那边瞥了一眼,看见她朝他走过来,后退了半步,瞪大了眼睛,脸逐渐上露出吃惊的怪异神色,还杂糅着无端的紧张。
周黑雨奇怪地瞧着他,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七只头八个脑袋的怪兽,因为他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转身逃命了。
她试探地又走进了几步,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从这里去船头的路怎么走吗?就是那个有花桥的小礼台?”
他怔了一会儿,慢慢表情轻松下来,长出了一口气,道:“哦,你问这个啊。”
周黑雨问:“对啊,那你原以为我要问什么?”
小圆眼镜歪头抓抓脑袋,低头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发现了我跟踪你呢。”
周黑雨笑了:“哈哈哈哈,你真会开玩笑。”
小圆眼镜更羞涩了:“多谢夸奖。”
“所以你知道去船头怎么走吗?”
他用手指比划道:“知道,去船头的话,那边的门是贵宾休息室,不能通行,你只能先从那道红色的门进去,再从右侧的前门出来,然后绕过船桥。”
“有这么复杂?”
“当然了,你不信我?告诉你吧,我来之前把整条船的平面图背了三遍。”
周黑雨:“你的记忆能力一定很强。”
小圆眼镜羞涩地笑了,主动提议道:“我和你正好同路,我们要不一起走吧?”
“好啊。”
他们并肩走了几步,到了餐厅的中央,周围的圆桌上坐着许多乘客,周黑雨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小圆眼镜抓了抓头,他一紧张就喜欢抓头,所以年纪轻轻有点秃:“我说你要先进红门再出右侧门然后绕过船桥。你忘了没关系,我们一起去就好了。”
“不是,”周黑雨抓住他的手腕,“你刚刚说你在跟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