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低而含糊的声音传过来:“你们就当我……不想走了吧。”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他这话说出来的时机正好,音量也刚好。
只是远远吹过来一阵风打在玻璃上,又鼓噪了树头上的枯枝枯叶,杂音便将他的语义淹没了大半。
“什么?”苏臻和刚来的申玉洁都没有听见。
他转回头来,眼睛扫过她们的茫然的表情,最后落在周黑雨的脸上:“没什么。”
可是这话并不是完全没有产生效用。最该听见的周黑雨听见了。
她在那股时机与大小都恰如其分的风中,不可抑制地,回想起来一切的源头——在那个林顺顺打电话的黑暗会议室里,她给林顺顺的承诺。
“他不是不想上学吗?那就表面上极力帮助他被学校开除,实际上在这一过程中让他感受到学校,老师和同学们的温暖,这样他就舍不得走了。”
那个堪比天方奇谭、悬浮得四脚离地、说出来她自己都不相信的承诺,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世界真神奇。
做出的承诺总归会兑现,不管有心还是无意,也不管兑现的方式是不是契合预期。
就像地球是圆的一样,趟了多少水,行了多少路,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始点。
可是,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突然不想走了呢?
难道他真的感受到了……那可笑的“学校,老师和同学们的温暖”了吗?
即使他真的感受到了,难道那些温暖真的那么,那么,那么让人眷恋不舍?
以至于它们可以抵冲掉被困在讨厌的学校而失去自由的痛苦?
周黑雨不相信。
如果她是陈漠河,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立马收拾行李,飞奔离开,坚决不多耗费一分一秒在所学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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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黑雨独自一人行进在走廊里。
灰扑扑的墙壁,黯淡的阳光和室内的灯泡,共同打出来脚下的阴影,抱着手机的保安大叔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能够一摇一摇的转椅,巨大的巧克力块一样的显示屏。
周黑雨再一次产生“世界真神奇”这一念头,是她从监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
她盯着监控显示屏里,值日班长那小小的一方桌子,用三十二倍速盯了五分钟,没看见有任何异样。
没有闲杂人等靠近;
窗户关得好好的,没有一阵突如其来的妖风;
没有突然泼翻的墨水;
没有飞进来一只猫头鹰;
也没有冲进来像碎纸机一样大嚼大咬的萨摩耶。
一切如常……但是她的分科志愿表丢了三次?
这不合理。
除了伏地魔现世之外,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值日班长在贼喊捉贼。
她加快了脚步,同时口中喃喃,组织着质问的措辞。
值日班长正在欢快地收拾书包,像在柜台前选择黄金钻石一样认真挑剔地选择,把一切不必要的作业和课本统统排出在国庆节假期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