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有愿意为之付出一生肝脑涂地的华丽梦想,但是因为不切实际,所以要被扼杀在摇篮里。
好像她亲手杀死自己养大的小狗。
亲手杀死那么可爱的、毛茸茸的、见人就摇尾巴的、会咧开嘴笑的、会蹭她的裤脚的、会等她回家的小狗。
这是亲手将刺刀送进自己的胸口。
好吧,但其实,还没完全送进去——因为林顺顺还没说话。
这也是周黑雨那微妙期望的来源。
老师处于一个能和爸爸妈妈合理抗衡地地位上。
甚至有的时候,老师的建议,比爸爸妈妈的更有价值。
周黑雨想,或许……
林顺顺幽灵一般的声音响起:“你是对的,周黑雨,你是对的。”
“不切实际的想法只会让你跳进火坑。”
他迅速高效地打开电脑,调出来一系列word、excel、ppt,用鼠标划拉着页面,挑出来重点给周黑雨讲解。
“你看看美术生的就业率,你再看看这个我们省的高考数据……上一届有一个学生……”
林顺顺尽职尽责地用一系列表格、数据、先例、演绎归纳总结得出结论。劝说自己的学生作出最理智、最功利、最不会出差错的选择。
“成为漫画家的美术生少之又少,这只是你的一时冲动而已,你喜欢画画,也要等到考上大学。”
极度的失望之下周黑雨觉得这种说法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和“你喜欢这个姑娘,你可以娶她为自己的小妾”一样有违人性。
然而林顺顺是一个负责任的班主任,他是为了自己的学生考上好学校。
就像爸爸妈妈也是称职而负责的家长那样,他们是为了自己孩子的未来人生平稳无忧。
即使压抑演变成了痛苦,难过演变成了痛苦,痛苦演变成了伤害,周黑雨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责怪的人。
她想大吼、呼号、尖叫、把天喊破,但最后只是压抑住胸腔内的颤抖,满脸平静。
“嗯,老师我知道。”她说。
“你坚定了正确的选择。”林顺顺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然后转身出去了。
如果要哭,谁愿意自己的哭声被听见呢?
“对了。”林顺顺扭过头来,“你回班的时候提醒下班长收分科志愿表。”
陈漠河有点心神不宁。
他先去做了笔录,却莫名发现警局的墙壁上挂着红色数字的电子表;随后他去医务室处理手上的擦伤,又看见医生桌子上的有一块木质圆表;他被送回学校的路上,却忍不住注意到轿车显示屏上的时间像催促般闪烁。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申玉洁和他一起坐在后座上,都发现了他的异样。
“没什么,只是有事情没做完。”
申玉洁又问了他们弥子瑕计划的执行情况,陈漠河简短答了,心中却还是不安。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样在意时间,他以前从来是把一寸光阴当成一寸金一样肆意挥霍。
但今天那个不断变化的数字似乎往日不同。
他心中的迫切催促,让它不是一个顺序运转的数字,而是一个倒计时。
至于倒计时的末尾有什么,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