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万重飞雪一样不断变化的纷乱,周黑雨看向自己的父亲。
他很生气,气得眉间的皱纹如同刀刻,眼睛里全部是让人心酸的失望。
余光之中,纸页一片一片落在地上,窸窸窣窣地落在地上,等待被车轮碾过等待被人扫走那样,落在地上。
雪花飘在空中的时候有生命,可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之后,就只是任人践踏的残雪。
大雪落尽,周黑雨移开视线,冰冷的痛感太真实,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只是不想学理科,还是真的想学漫画。
父亲冷硬的声音响起:“明天你就去上物理辅导课。”
母亲道:“我们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拿高中这么宝贵的时间去干那些事情。”
周黑雨看着他们,看着这一地狼藉。
一种极度的期望之后,极度的失望,大喜大悲,带来让人出于自保而屏蔽感情的冷静。
很好,没什么,这样也很好。
爸爸妈妈被激怒了。
他们现在暴跳如雷……但是没关系……但是没关系。
事情只是,不过是,仅仅是……如同她所预期的那样发展,而已。
正如“掀房顶”的理论那样,现在她已经把“房顶”掀起来了,他们会妥协,会要求各退一步,然后在屋顶上开一个天窗——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事情的发展,会最终达到那个周黑雨最初期望的结果。
即使她无法学画画,她也不学理科,这不正是她的目的吗?
所以按照“折中”的方法,当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被举在眼前,人们最终会将它和现实杂糅,捧出来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出来。
周黑雨真的很冷静,真的很冷静。
甚至当她听到那些刺耳的质问,她置身事外地开始庆幸这间老房子隔音效果很好,所以不会在如此深的夜晚打扰到邻居休息。
但她突然觉得很累,她把他们的吼叫瞥在身后,机械地进卧室,把自己的房门锁上。
这显然是大大挑衅爸爸妈妈权威的行为。
妈妈去找她卧室的门的钥匙,但那钥匙已经被周黑雨藏起来了。
“周黑雨!你是不是把你卧室的钥匙藏起来了?”
是。
但周黑雨没答话。
“啪啪啪!”
爸爸妈妈焦躁地在门外徘徊,开始拍周黑雨的房门。
“周黑雨!你给我出来!”
“我不。”周黑雨隔着门对他们说,声音是她自己都吃惊的平静。
“恕我直言,周黑雨,你完全没有绘画基础,你有什么信心和那么多初中小学就画画的学生竞争?”
面对如此重要的问题时,爸爸妈妈的声音变得十分严肃,像百年古宅里蒙了一层灰的老木头那样吱嘎作响。
周黑雨镇定地回答:“我之前有好好自学。”
她又不怕死地添油加醋了一句:“在物理课和化学课上。”
那声音果然被她拱起来了火:“你看看你,上课都不好好听讲,怪不得理科成绩那么差。”
另一道声音也道:“都说了,你的物理化学不是你不会学,而是你不愿意学,你原本是有能力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