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璟已经是完全不想搭理她了,一个字都不想说,径直把人打横抱起来,往大新门走去。靴子进水,每走一步都在嘎吱嘎吱地响,况且新田的水还不大干净,他边咬牙往前走,边闷闷地想,他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能走哪都能遇上话唠不说,还偏生遇上了这么一个一打照面就要找他不痛快让他难堪出糗的呆子。好在走到大道上时,扶舟已经候着了,瞧见他俩,远远说是薛敬仪回去之后叫他过来接人的,此前大战过后,军医不大够用,孟璟将他一并扔去帮忙,他便几个月没能见着孟璟,眼下见着他,原本还挺乐呵,结果等两人走近,见到两人这副尊容,笑意缓缓凝滞,好半晌才问:“主子,您这是骑着耕牛过来的?”孟璟侧脚踢了他一脸黄土。楚怀婵这会儿尴尬劲儿倒已经缓过去了,半死不活地道:“你主子下田插秧去了。”扶舟“嘁”了声,边抹脸边嫌弃道:“怎么可能?主子他哪会插秧?”已经上了马车的孟璟:“没做过还没见过吗?”“……还真插秧去了?”扶舟顶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将马车驾得飞快,毕竟春日水寒,他们这位少夫人的身子又不见得有多好,但毕竟城外是泥路,虽未下雨不算泥泞,但毕竟不算特别平整,楚怀婵便在这马车里偏来倒去,孟璟实在是不想理她,一直冷眼瞧着,直到见着她快要被撞得头上起包,这才气鼓鼓地将人捞进了怀里。等马车都已经进城好一阵子了,他怒气才稍微退了点,忍着余怒问:“你怎么知道的?”“啊?”楚怀婵懵了下,后又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今日犯错在先,她乖顺得出奇,老实道,“你让我哥照发原本军户的口粮,布告出来之日,有人跑到国公府门前……”他眼角又抽了下,直觉没好事。“一对婆媳,说前不久去长城塞前祭奠亲人时还说小孟将军冷血无情,哪知错怪了人,必要来表一下歉意心里才过得去,你那日那个反应……我猜你是听进去了啊,又去了这么久,能猜到也不稀奇吧。”后花园离大新门近,孟璟得知答案后便懒得再同她继续纠缠,叫扶舟就停在东北角门,二话不说地径直将人抱下马车往阅微堂去,扶舟知他好面子怕出糗,赶紧先一步去叫人传水,顺带再把人都清走,只是他刚进垂花门,步子便定在了原地,一步也挪不动了。孟璟带着人都回来了,见他还立在门口,不悦地斥道:“断气儿了?”“没呢。”扶舟欲哭无泪,“主子,我也几个月没回来过了……这事,您可无论如何都不能算在我头上啊。”孟璟看向这神经兮兮的废物,问:“什么事?”他话音刚落,一只无比壮硕的母鸡猛地从门内飞了出来,灵活地从扶舟头顶跃过,紧跟着猫爷便蹿了出来,继续将这只肥鸡往死里撵。一时之间,鸡飞猫跳,鸡毛乱舞。楚怀婵声音弱到像在喉咙里打转:“那对婆媳送来的,说是家里最后一只鸡了,腿脚灵活四处惹事的本事大得很,又说吃哪补哪……盛情难却,我又寻思着好像确实是这个理,就让敛秋打赏了点银子收下了。你不在,这边也怪冷清的,我就把鸡养你这儿来给猫爷作伴了。”她话音刚落,一片鸡毛晃晃悠悠地飞下,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孟璟头顶……春日正好,院中碧桐已经抽了新芽。凉风拂过,嫩芽在风中吐绿,这座上了些年头的院落里的一切都宁和静谧得不像话。如果忽略一旁边扑腾边“咯咯”个不停的壮硕母鸡的话。猫爷已将这个快半年没怎么见过的主人忘了个一干二净,这会子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缩在他脚边,脊背弓出一道可怕的弧度,瞪大眼睛向前边突然横插一脚进来霸占它宝地的死敌施压。扶舟先是看了眼这猫毛倒竖的小崽子,后又微微觑了眼孟璟头上那根鸡毛,迟疑了下,先溜为上:“我去叫人传水。”唯一的救命稻草消失不见,楚怀婵踌躇了下才敢拿手去将那根鸡毛取了下来,她还没出声讨饶,便听那人咬牙切齿地唤她:“楚怀婵!”自从他不知从何时喜欢上唤她呆子开始,从此便再没唤过她一次名字,楚怀婵身子不受克制地颤了颤。“这会儿知道怕了?”他连气音里都烧着火。“嗯。”楚怀婵强装镇定,轻声哄他,“别气了成么?”他一个字都不肯再同她说,径直抱她进浴房,好在路上没踩到什么肮脏玩意儿,但方才累积下来的怒火已足够灼得他五脏六腑都疼了。他半点没怜香惜玉,野蛮地将她身上这身碍眼的粗布麻衣扒下来扔开老远,半点不容抗拒地将她身上的泥简单冲洗了下,便将她粗暴地扔进浴桶泡着,甚至还非常贴心地自个儿提桶再往里灌了些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