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喷涌,血珠子溅上孟璟侧脸,这张因久卧病榻而比常人略白的脸上登时绽开一片血色,触目惊心。这一剑刺得深,径直贯穿了珲台吉整个身子,将他钉在了地上。他笑起来,一笑便带动伤势,顿时呕出一口血来,连牙齿都被全数染红,张口说话时着实有几分可怖的意味:“小子,你果然比你爹强。”孟璟探手取剑,长剑翻卷,近乎要将他五脏六腑全数搅个粉碎,他却仍旧笑着:“你万全当年便没剩多少人,还全是残兵败将,我便是今日将前线精锐尽数折在此地,来日大军全数杀至,你仍无还手之力。”“是么?”孟璟仍未将剑取出,这柄剑身仍旧贯在他体内,露在外边的半截上,此前被他暗箭击出的那块豁口正闪着寒光。孟璟垂眸看他一眼,问:“降么?”“想得倒挺美!”长剑再度翻卷,他声音登时弱下去,转变为一阵哀嚎,等忍住这场剧烈的阵痛过后,他看了一眼因主将遇袭而愈发不成章法的己方将士,再度咳出一口血,冷笑道:“小子,你想不想知道,你爹到底怎么出的事?”孟璟执剑的手一顿。他边咳血,边着笑说:“放剩余的人走。成王败寇,我自个儿轻敌,输了便是输了,没什么话好说,这颗脑袋留给你,足够你交差了。”孟璟没出声,只是冷眼看着他。他便再笑了一声:“我当年率大军南下时,曾遇见了一位奉命出塞打探敌情的将领。”孟璟未执剑的左手微微蜷握成拳。打探敌情本是前线探子的事,用不着将领亲自出马,但后军都督府辖区长年战况胶着,为确保敌情信息可靠,确有轮流派将领亲自出塞探敌情的传统,但此等事情需要掩人耳目,通常情况下都会伪装,若非打了照面或者本就认识,珲台吉应当不可能轻易识出其身份。“你们后军都督府的人,当年在清远门下可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曾缙周懋青之流,但当年也被拦截在半路没能赶到,虽然没死,却什么也不知情。”珲台吉死死盯着他,眼神如鹰隼凌厉,冷笑出声:“当年的事,除了我,可再没人知道了。”他一字一顿地问:“放人么?”孟璟并不出声,只是隔着远远看了一眼清远楼十字脊歇山顶上堆积的银雪,再看了眼长城塞外的苍山。珲台吉腹部的三道伤口加在一起几乎致命,连番说话已经让他损失了太多体力,见孟璟仍不回话,他淡淡笑了声:“罢了。你方才便没想过要留我一命逼我投降,这剑是直接奔着心房位置来的。”他运了口气,忍住全身都要寸寸碎裂的痛感,猛地探手去夺孟璟手中的剑,剑身太长,这个姿势并不能握到剑柄,他便赤手握住了剑身,孟璟猛地回过神来,长剑拔出,鲜血再度喷涌,锋利的剑刃将珲台吉掌心削掉一整块皮肉,孟璟随即一脚将人踢飞,身后的万全卫见状立即将人擒下。主将被擒,副将仍不肯降,但失了主心骨,军心顿时涣散,一场从入夜时分战至天明的鏖战逐渐演变成了一场压倒性的屠杀。除万全和宣府卫为常驻军队训练有素外,其余卫所伤亡不算轻,也禁不住这般困战,外头天寒地冻,孟璟冲怀安卫指挥使做了个手势,示意开城门放将士进城休整。战事未平,城门外就是即便显了颓势实力也依旧不可小觑的敌军,这道命令太过危险,卫指挥使犹豫了下,仍是下令将已经后撤三里的百姓再度清场后退五里后,在天明时分打开了城门。各卫所鱼贯而入,自然也有敌军意图趁乱突围,孟璟一人立在城门口,将寒剑生生杀成了血剑。这场鏖战一直持续到入夜时分,鞑靼补给被断,孟璟又绝不肯让其北撤退回塞外,必要将其在清远门外围困至死。天寒地冻,总算有扛不住的先一步跪降,有一便有二,这头一开,战事不多时便局面已定,宣府三卫利落收拾残局,万全两卫则进城休整。周懋青过来请下一步指示,孟璟思忖了会儿,道:“怀安卫休整,换保安右卫守清远门。若丢居庸关,哪怕今日大获全胜,也功不抵过,你立刻率龙门卫、开平卫和蔚州卫驰援居庸关。敢去吗?”“自然敢。”周懋青踌躇了下,仍是问出了心中疑惑,“但长城塞呢?”孟璟嗤笑了声:“哪里来的长城塞?”“这什么意思?”周懋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孟璟却已经先一步进城去了,他只好看向方才和孟璟一块儿守塞的万全左卫指挥使。官大一级压死人,后者不敢隐瞒,老实回禀道:“鞑靼兵力太多,一万对六万,虽然关塞易守难攻,但势力悬殊,也不太守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