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蕊刚碎了家传之宝,又让宋楚平撞见了粗鄙刻薄的一面,她一时间百感交集,双眼蓄满泪水,语窒地说不出话来,还是宋曼蔓在旁协助,将事情经过说清楚了。在场众人除了家丁,都是女眷。宋楚平从来不是粗鄙无礼之人,特意将在战场、朝堂上的悍勇清威收敛了些,身上透出了些许少见的温润来。他坐在椅上话语轩昂,直击要点地问了几句,便将脉络全然理清,颇有磁性的低沉嗓音,惹得好几个贵女忍不住抬眸偷撇几眼,旋即又赶忙红着脸垂下头颅。宋楚平瞥了一眼那块碎玉,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心中立马有了主意,“来人,去牵那条在门房、马厩看门的猎犬来。”又扭头冲贵女们道,“此乃最快捷的法子。待会儿,还请诸位姑娘担待些。”这话语调不高,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贵女们自然也没有这么不识好歹,皆娇声应了。有几位聪慧些的,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将心理准备做得足足的。可怜另几个脑筋稍微直一些的贵女,见了那被牵来厅中,呲牙裂子,满脸横肉,鼻腔中呼着热气的凶狠猎犬,还是被吓得花容失色,满脸苍白缩在了官帽椅的一角。宋楚平并未说话,朝守在一旁的精奇嬷嬷使了个眼神,精奇嬷嬷福至心灵,朝杨蕊欠身道,“借杨姑娘身上的香囊一用。”香囊与玉佩同挂在杨蕊腰带上,玉佩定然沾了香囊的气味,让猎犬闻过香囊之后,再逐一闻闻谁身上有杨蕊香囊的味道,真想即可大白。脑筋直的鬼女们,这才恍然大悟!事情进展并不算顺利,厅中充斥着各类香薰的味道,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猎犬,一时也被混淆了,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转。直到被喂了几块好肉,它才打起精神,朝端坐在椅子上的闺秀们嗅去。除了苦主杨蕊和东道主宋曼蔓,其他贵女皆不能幸免。猎犬闻得认真,甚至前脚直立,趴在贵女们的腿上,留着哈喇子闻来闻去,闻到于斐玉时,甚至冲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口水喷了她一脸。饶是英武神勇的摄政王在侧,几个娇养的贵女,也忍受不了如此污秽,皱着眉头躲藏,眸中泪光闪烁,泫然欲泣。终于,猎犬闻完了众人身上的味道,又被喂了几块好肉,这才狂吠起来。“汪!汪汪!汪!”此叫声冲了三个方向。分明是朝于斐玉,于斐玉身侧的丫鬟,与温萦柔叫喊!这香囊乃温萦柔所制,又是她寻回了木匣,身上沾染了些气味情有可原,可于斐玉身上,为何也有了杨蕊身上香囊的气味?贵女们被犬吠声惊吓之余,齐齐朝面青唇白,瞳孔震动的于斐玉,投向质疑、且愤怒的眼神!那玉佩,的确是于斐玉陪杨蕊外出更衣如厕时,趁杨蕊掉落捡到的。莲姨娘的喝斥、梁鸿云的冷落、女眷们的高傲、被错认成婢女…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压在了她肩头上,压得她头疼欲裂,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相反温萦柔却备受众人赞誉,这两厢一对比,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她这才在妒恨之下,冲动行了此举。宋曼蔓是个宽厚的,查出这么个小小的丫鬟贪赃,定会留条性命,或将其打发出去,亦或赶去远离京城的农庄上……那时候,她就可以在永春侯府安心当“于五”了吧?于斐玉打的就是这样的如意算盘,哪儿能料到气运如此不好?偏偏惊动了宋楚平!满厅的贵女因为此事,被猎犬扒在身上当贼嗅不说,昂贵的衣裙上,落满猎犬肮脏的脚爪印子,甚至裙摆的轻纱罗幔,都被狗爪子撕扯开了口子…眼下终于查出了些蛛丝马迹,她们似寻到了一个宣泄口,面上挂着笑,嘴上却暗含埋怨道,“好像于姑娘方才的确出去了许久呢。”“是呢,于姑娘还需好好解释解释才是。”“说起来,今日是第一次见于姑娘,以前只听说过于五的美名,却从未打过交道。”……她第一次与众人碰面,随之便出现了这么多幺蛾子,这印象分,真真是跌到谷底。宋楚平摩挲了一下指尖的扳指,望着于斐玉剑眉微蹙。她居然就是永春侯府的真千金?这怯懦猥卑的模样,哪一点像大家闺秀?同厅中一脸淡定,气度如华的温萦柔相比,毫不夸张地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此事偏偏正好同时涉及这两位真假千金……此事绝不简单。精奇嬷嬷顶着那张万年不变的脸,先是问杨蕊道,“请问杨姑娘,于五姑娘可曾碰过你的香囊?”杨蕊打起了几分精神,“未曾。我收了那香囊宝贝得紧,还未让任何人闻过。”她红肿的眼眶中,闪过几丝犹豫,“可于姑娘向来与我交好,又知那玉佩对我紧要,怎么着也不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