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鳞何故这般看着我?”褚匪走近,桃花眼一弯,褐色的眼眸在灯火中映出星星点点的光亮来,使人不由想起万里无月的漫天璀璨星辰。曾经闻名于国子监和京都的少年郎,就该是这般模样吧。赵凉越心里有丝别样的感觉一闪而过,一时间说不上来是什么。赵凉越抬手碰了下鼻尖,轻咳一声,道:“师兄,我们要去做什么?”褚匪见赵凉越并未对两人的衣袍发出疑问,便轻轻松了口气,道:“当然是和溪鳞一起过上元节了。”一开始,赵凉越以为褚匪就是嘴上说说,实际是城东有事发生。但当褚匪带着他穿梭在长街的人流中,看舞龙舞狮,顺着摊子挨个赏玩,时不时还非要他尝尝吃食,猜猜灯谜——赵凉越终于意识到,他的师兄所说的过上元节就是字面意思。“给,难得还能抢过那群孩子。”褚匪说着把手里的糖葫芦给了赵凉越,脸上带着几分自豪。赵凉越堪堪接过那串糖葫芦,看向不远处一张哭脸的五岁小孩,旁边两个同伴正在安慰他。就在刚刚,卖糖葫芦的小贩草靶子上只剩下了三根糖葫芦,本来是三个孩子一人一串正好,但偏偏遇到了褚尚书,褚尚书一眼就看上了里面最大的一根,上去就是一个捷足先登。然后,最大的一串就出现在了自己手里。“欺负小孩,不好吧。”赵凉越看了眼自己堂堂七尺的师兄,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糖葫芦,道,“还是给小孩吧。”赵凉越说着又不舍地看了眼手上的糖葫芦,还是朝小孩走去。然后,褚尚书负手侧身,朝那小孩投过去一个凶神恶煞的眼神,三小孩吓得当场跑开。赵凉越:“……”行吧。赵凉越转身走回来,带着几分愧疚吃完了糖葫芦。其实……确实挺好吃的。褚匪带赵凉越又逛了几处地方。有时候褚匪会带错路,这倒不是他路盲,而是他对上元节的记忆也还停留在少年时候。不过褚匪每次带错路,都会自圆其说,还非得找个摊子介绍一番,一副“溪鳞你看,我就是专门带你来看这个的”。赵凉越也并不戳破褚匪,只是笑着点头,因为对于他来说,能在节日里有个人陪着,已经是种难得的时光了。最后,两人逛到了一处卖花灯的摊子,老板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小老头,慈眉善目,亲切和蔼。赵凉越注意到,这处摊子与旁的不同,顾客可以付钱后跟着老板自己动手做花灯,一般来这边的多是成对的男男女女。但偏偏褚匪也要凑个热闹。赵凉越赶紧一把拉住褚匪的袖子,低声提醒道:“师兄,我两来这不合适。”褚匪佯装不懂,道:“这不是可以做花灯吗?我觉得挺好玩的,溪鳞不想试试?”赵凉越还想要说什么,褚匪已经用袖子牵着赵凉越过去了。小摊老板看到两人衣袍先是愣了下,问:“两位是兄弟?”两人异口同声:“不是,是师兄弟。”老板闻言笑了下,没再多说什么,问:“那二位是直接买花灯,还是想自己动手做一个?”赵凉越:“买。”褚匪:“自己做。”赵凉越朝褚匪侧头,褚匪习惯性地压低了自己上身,让赵凉越方便说悄悄话。但这次赵凉越还没开口,褚匪轻叹了口气,道:“曾经师妹给我做过一盏宫灯,但我给弄丢了,后来再也找不到了。”赵凉越闻言将自己拒绝的话咽下去。褚匪轻声道:“溪鳞,我一直希望再有人给我做盏灯,什么样的都好,只希望有一盏。”赵凉越将微微皱起的眉头舒展开,给老板递了碎银,道:“老人家,我们自己做,多出的钱就当是给您提前拜寿了。”老板拱手谢过,给两人腾出地方。褚匪自己并不动手,就静静看着赵凉越,本来打算借机揶揄自家师弟,但发现赵凉越的动作十分熟练,好似曾经重复过很多遍。褚匪问:“溪鳞还学过做灯笼?”赵凉越边用粗棉线绑框架,边漫不经心道:“少时为了吃饱饭,什么都做过,春来做纸鸢卖,夏秋卖画,冬日里就做灯笼,有时候遇到大风天,灯笼如果做得不结实,就会被吹坏,一个铜板都挣不到。”褚匪皱起眉头来,问:“你好歹是赵氏旁支子弟,祖上也是做过大官,得过先帝钦赐爵位的,主家并不……”褚匪说到此处,便停住没再说下去。天家的诸位皇子都因嫡庶之分、母家出身而天差地别,更何况其他士族。而且,当时的赵凉越已经接连失去了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