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星临之长女,正是如今的太子妃,仙姿玉容,聪慧通透,这也是当年韦家能安然走到今日的一个原因。既是家书,赵凉越不便留在一旁,研好墨后起身退出去。“溪鳞。”韦星临声音沙哑地唤了一声赵凉越。赵凉越回头,韦星临道:“外面冷,带件披风吧。”“是。”赵凉越顺手拿上自己的披风,推门出去。堂庑外,冬夜风寒,钻心刺骨,赵凉越本来是要到旁的值事房里去,但像是心有所感似的,驻足在门外没有了动作。不知过了多久,赵凉越不经意间抬起头来,在院中一处石灯上看到了一个黑点。赵凉越踩着积雪走过去,才发现是一只飞虫,飞虫趴在石灯的灯室内壁,像是要在这寒风刺骨的夜里从灯火中汲取些温暖。这般寒冷的天,竟也有这般脆弱的小生灵吗?赵凉越低头细看,却发现这飞虫是被冻住在这里的,早就死了。赵凉越轻叹一气,抬手去探石灯里的灯火,并无多少温暖可言。天幕间突然开始下雪,簌簌洒洒,擦着眉睫飘落,融化在鼻尖。赵凉越好似又回到了老师离开的那天,也是这般的大雪,也是这般的寂静。这时,堂庑门口有一个小厮冒雪而来,赵凉越认得他,是韦府的人,常奉韦夫人之命送些东西过来。小厮先同赵凉越行了礼,然后低声问:“赵大人,韦夫人派小的来问问,今夜韦大人还回去否?”韦星临虽常住府衙,隔几日也是会回去一趟的,虽然总免不了会韦夫人唠叨许久,但韦星临每次隔日回来时,面上总是带笑的。赵凉越看了眼小厮,默了默,推开了门。陡然罡风起,将满院飞雪都卷了进去,室内纸卷翻飞。而韦星临就在其间,靠坐在椅背上,不知何时阖了眼,头歪在肩膀上,面色平静若水。韦星临逝世的讣告是在十一月底传到仆阳的,赵凉越收到韩亭回信,是在冬至的第二天。信上只有一句:“谨遵恩师教诲,不敢擅离职守,望赵兄代为吊唁。”小寒前后,平崇帝擢升赵凉越为户部左侍郎,接替韦星临的一切事务,并让户部在年关之前筹算出建立西南都护府的所需钱粮,时间紧迫,又还有户籍和来年春耕等重大事宜,那怕户部尚书唐士裕在六部出了名的会躲懒,也只得在府衙带头通宵达旦。赵凉越除了协助唐士裕筹算和调度朝廷多方开支,和其他府衙的人掰扯账目,还得一天三回地往暖阁跑,忙得脚不沾地。而反观褚匪的刑部,年底平平和和的,也没什么案子要办,除了偶尔被平崇帝召过去撑撑场子,闲的就差养只鹦鹉学舌来骂朝里那群坏心眼子的老不死们。于是,刑部某位大人三天两头就坐在户部府衙喝茶,户部官吏们除了忙进忙出,还得抽空为褚匪勤换茶,生怕惹这位罗刹半点不高兴。最后,赵凉越都不禁感叹:“师兄倒是清闲。”褚匪笑:“也不是特别清闲,还要花不少心思照顾溪鳞。”赵凉越看着公案旁的三碟糕点,还有抬手就能喝到的温热正好的茶水,突然觉得好像确实如此,点了下头,又突然想到什么,问褚匪:“师兄,我们之前去宁州一个多月,回京又忙了那么久,现下好不容易有了空,你不多陪陪府上佳人吗?”褚匪愣了下,随即想起赵凉越好似一直以为自己府上藏了个美娇娘,于是不禁莞尔,不仅不做解释,还问道:“怎么,溪鳞想我回去陪她,对你不闻不问吗?”赵凉越心生疑惑,本来想说自己有什么好陪的,但低头看着点心和茶水,开始有丝犹豫了——如果褚匪回府的话,可能就没人给自己带糕点,带糖葫芦,还时不时用食盒带些尝鲜的吃食过来。赵凉越突然想起柚白前不久说,如果褚尚书是名女子,虽然强悍了点,凶神恶煞了点,但是应该会是个对丈夫一心一意体贴得当的好夫人。好像……确实是这样。“溪鳞在想什么?”褚匪将赵凉越从思绪中拉回来,赵凉越抬头看着褚匪一身孔雀绯袍,身量颀长高大,眉宇英气溢溢,觉得自己刚才转瞬即逝的想法简直是疯了。赵凉越抬手碰了下鼻尖,轻咳一声,随口道:“在想西南都护府任职一事,不知道皇上会派谁去。”褚匪看着赵凉越目光中的一丝躲闪,桃花眼一弯,笑道:“溪鳞,你忘了,前两日的时候,司马霄已经上折子举荐田光做西南都护,韩闻蕴和六部都点了头,平崇帝当即下旨批了,并让其兼任宁州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