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喘气,还能彼此把酒言欢,追忆往事了。
☆、六番
胤祯住的院子依然是勤郡王府中最正央的所在,名字嘛、还是——致远斋。
正堂屋内依旧高悬着诸葛孙明的《戒子篇》:“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漫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当初怎么想着挂这么个东西?”如果胤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东西十四弟从开府那天就一直挂着,数到今天三十多年了,纸都黄了。
家人一样一样的往上摆茶摆饭,虽然其间有可能有来自皇上那边的眼线,可是胤祯已经不怕了。站在十二哥身边看着那幅字,楞了半响后笑了:“当然是为了做样子给皇阿玛看。”皇阿玛一惯是喜欢这段文的,尤其是其中‘非淆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一句。
十四如今真真是‘实诚’啊!
胤祹听得想笑,可扭脸看向十四弟脸上的表情时,却笑不出来了。酒饭已经备妥,坐下,自斟一盏也替他斟了一盏。用意很明显,十二哥想听实话。
胤祯也不必薄皮了,扭头看那幅字:“淫漫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十二哥,那是我当时的心情。”从发现喜欢风萨的那天开始,胤祯就开始矛盾。一方面他知道风萨和宝媛不是一路人,硬娶她的结果就是永远的失去她;可另外一方面,又不敢再喜欢她,那种失控的感觉太过无助,受不了的心魔只能逼着自己放弃她。就象八哥说的那样:用相思把意志磨练成钢,用懊恼把决心磨到坚韧!
最后,倒是做到了。可……做到了不等于会没有痛,只要心活着一天,就会痛一天。
闭目待心气过平后,睁眼看着同样失神的十二哥,笑了。空饮了一杯酒,笑问:“十二哥,若有来生,你还愿意碰到乐殊吗?”
若是情深,该当如此。
可胤祹摇头了,理由却是:“前些天,我碰到若辉了。”海善遗体运回京城的那天,在怡红快绿前,胤祹看到了昔日的挚友。若辉、他到底是真的出家了,一身道袍将本就仙风陵骨的人化得万般飘渺。风萨故去的那年,丧仪事外,胤祹回到家就看到了若辉。一年之间,胤佑走了、灿落走了,最后连风萨都走了。
若辉一生中最挚爱的三个人就那么全走了……
“他说、要是真有下辈子,他不想记得她。”算是对一生心苦的答复,但……“若辉亦说,他下辈子也想让风萨尝尝伤心的滋味。”听着象是无情,可怎么琢磨,胤祹却只觉得苦涩难当。若辉和风萨之间的问题,根本不关于他们两个的性格,只于身份,只于身体。真正的无缘
却有情,伤得入骨,怪不得能让一向温和的若辉说出那样的话来。到底是放不下吧?到底不过是一场没有结局的孽缘。
席间一时沉默,胤祹为若辉为自己,胤祯嗯?则想着那个已经很久很久没见的人。
“阿尔哈图,你有消息吗?”风萨走的第三个月头上,桂嬷嬷也殁了,然后阿尔哈图一张纸条也没留下的便彻底从京城消失了。这么些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到底是生是死没个着落。那小子、终究是爱惨了风萨的。比很多人都爱,但也比很多都明白他无望的爱。无望的不只是不可能有结局,更是明白风萨永远不会爱他。风萨可以对她极好,但却永远不会爱他。非关身份,只因为阿尔哈图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不过是风萨眼中的亲人,只此而已。
对于那个密调营里最俊美的光棍,胤祹同样没有消息。
不过说起阿尔哈图,倒不得不想想保绶和实格。那两个人……从风萨回来的那年,关系就一下子变了极好,这么些年多少事情感情更是深厚。保绶这么些年一直没再有孩子,广富一直是他的心头宝,哪怕是要娶一个汉人的丫头,保绶也会舍下老脸来给儿子四处奔走处事;至于实格……“我真不知他当初要娶那个女人的原因是什么?”多少年过去了,实格只有那一位福晋,但却一直无出。开始把雅布气到跳脚,儿子好不容易娶媳妇了,却是空架子。但后来才知,不是实格不努力,是那块地有问题生不出来。气得雅布那个痛啊,可是干气也没办法,不过好在的是理盛阿把他儿子过继给实格一个,总算是有后的。
“那个人啊……”虽然到现在为止,都有很多人在说实格贝勒是个死脑筋怪性子,可胤祯才不信嗯。在西北五年,实格带兵打仗的手段诡诈冷僻,哪是呆子做的事?不过是佯装而已。在京城生活,人人都有假面具,实格当然也有他自己的。
对于风萨,那个男人怕是真的后悔,但却真的利落。从风萨划破自己脸的那天开始,就再没主动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肯定,但却一直也摸不透实格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实格他……到底和谁亲近,是谁也不知道的。
说着喝着,一壶一壶的美酒过后,天大暗了。
外面的雪越飘越大,胤祹也懒得回府了,让人传话回去给母妃,就说今个夜里在十四弟这里安置了。兄弟两个抵足而眠,这么年是常事了!
两个大男人睡觉按说是不必放帐帘的,可胤祯却偏爱放下帐帘的那种感觉,模模糊糊的烛光从外面映进来,化作一片暧昧。就象那年因为九哥留宿在海上繁花时,胆颤心惊夹杂着无限心喜的掀开风萨帐帘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