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越军人多势众,不过半个时辰,他们便已突破重重防线,抵达松阳城西门。
这里因靠近大弩山,有天然的战略性屏障,是以本没有建筑传统的防卫城墙,有的只不过是简易的民用矮墙。
是以,这一面墙很快便失了防御的效用。
当越军将云梯架起,拾级而上时,濮军便彻底失去了防敌的能力。
吴校尉见状,便按原计划,一声令下,所有守城士兵便以近身肉搏筑起城墙,拖延时间。
一具又一具或是濮军或是越军的尸体自城楼上跌落城墙之外,鲜血与火光染红了半边天,喊杀声响彻天际。
“昭华,我掩护你撤退,快。”吴校尉长剑一划,又将一个越国士兵杀死,迅疾退至墙墩一角,朝着甄伏大喊。
甄伏杏眸圆瞪,脸上沾满了别人的血迹,颤抖的手握紧袖弩对着又一个向她靠近的敌人,放出一箭,似乎没有听见吴校尉的声音。
袖弩本是远攻的武器,对于近身的敌人恐吓有余而威力不足。
忽地,一个从她手中逃脱的越国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刀从她身后砍来。
吴校尉见状,猛地一惊,当即飞身上前,扯住她的胳膊就是一拉,往城墙边一带。
然才堪堪躲过一击的甄伏还没回过神,又一越国士兵挥刀砍来,她便只能一个旋转,再往后一退。
可早已坍塌的城墙如悬崖般毫无庇护之所,这一退,她的身后已是数丈高的城墙之外。
失重的感觉忽地自脚底腾起,擦亮的天空陡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厮杀声音倏地远去,世界开始变得安静。
晨早的风像是也来凑热闹一般,将她娇小轻巧的身子一拖一推,她便如过分盛开的繁重花瓣般,从空中坠落。
“昭华!”才回过头的吴校尉甫一看见这境况,当即飞身上前,要去拉甄伏一把,然还是晚了一步。
甄伏看见吴校尉自责的眼神,无奈的眼神,愤恨的眼神。
可恍惚间,那张脸变了。
变成曹显的儒雅的俊美的,却总是冷若冰霜的脸。
他总是自以为是,以为别人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
他总是自诩稳重,其实像个孩子一般。
他总是不可一世,仿佛天下便没有难得住他的事情。
她救过他很多次。
他也救过她很多次。
本以为这一次只要挺过了第一夜,他便可以来了,将所有人救下。
可他,没有来。
。。。。。。
坠落的瞬间,甄伏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关于曹显的瞬间。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隐隐觉得没能与他好好再说说话,很是遗憾。
毕竟,如果没有遇到他,她还有大把的岁月可以挥霍,如今却因为一时兴起为他栽在了这里。
末了,甄伏缓缓闭上眼睛,由着风刮着她的脸,任由身体坠落。
然预料中的粉身碎骨之痛好像没有传来,她跌入了一个绵软的垫子里。
恍惚睁开眼睛,竟又一次看到了曹显那张熟悉的脸。
她古怪地眨了眨眼,盯着曹显那双惯会拧成团的剑眉,蹙了蹙眉心,抖抖嗖嗖地将手抚在他的脸上,“我这是在做梦吗?”
曹显嘴角一抽,一手按在她抚着他脸的手上,低声喝道:“怎么,这会儿知道怕了?”
他领五万士兵赶了一天的路回援松阳城。
这一路,他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