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吓死人了,关老哥从前多威风的一个人呀,死得好凄惨!。”那位抓药的大娘乍一看死者,被吓了一跳,慌忙把脸转到一旁,不敢再看。
元襄之站的地方离死者近,他侧过身用身体挡住学生好奇的视线,担心他们也被吓到。
“元先生,好奇心是拦不住的。”隋妤君轻声道。
元襄之退一步,将位置空出来,三个学生快速瞟一眼收回脑袋互相低声交谈,而身边的隋妤君岿然不动,他低声问道:“隋姑娘不好奇吗?”
“死人没什么好看的。”
隋妤君望着大堂匾额,“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是对为官者的规束,可惜她父亲没有做到,她清晰地记得父亲行刑的第二天,她一觉醒来发现母亲狱中自缢,吊死之人死状可怖,面色灰白发绀,舌头伸出齿外,口鼻出血,下颌、衣襟上血迹点点。
孙绍和惊堂木再响:“关虎,你爹关振山缘何被绑住送去林氏医馆?”
“回大人,按照往常,我爹早晚各需服一次药,可是今早他疯病复发药喝不下去,我和我娘掰开嘴强行喂药也没能让我爹喝下。草民担心他疯起来伤人,只好捆起来送来林氏医馆让林大夫看看。”
关虎回答得很老实,他母亲和媳妇接连点头。
“林大夫,你诊治开药时有何异常?”孙绍和再问。
林大夫目光清明,将自己所见所做说出:“回大人,关振山来时神志不清,草民施针后更加暴躁,于是给他吃了颗安神丸,之后嘱咐关虎等人在医馆重新煎药,好叫关振山吃了药再回去。事发时草民在给这位小哥看诊。”
他指了下梁其文,接着说道:“关虎突然跑来说他爹喝药后口吐白沫,草民前立即前往查看,谁料关振山几息之间便气绝身亡,草民把脉并探出异常,还望大人派仵作验尸,一查究竟。”
“不能验尸,不能验尸。”
从水泄不通的围观百姓中挤进来两个人,男人声音洪亮,扶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进来。
李捕头作势要拦,被男人推开。
两人快步走进大堂,男人抢先一步跪下大声喊“不能验尸”,女子扶住肚子跟在男人后面艰难跪下,低头叫人看不到脸,隐约能听到她低声哭泣。
“堂下何人?为何不能验尸?”孙绍和问道,并未怪罪两人擅创公堂。
“回大人,草民是关振山的女婿宋平,这是我娘子。草民岳父生前嘱咐过,死后要全尸身下葬,此事岳母和大哥大嫂都是知道的。一旦验尸,岳父尸身将不全,破坏了五行之气,恐至日后家门不幸。”
男人的话让孙绍和面色难看起来,赤县贫困落后百姓生活并不富裕,说好听点是淳朴守旧,说难听点是愚昧无知,百姓极看重五行风水,县里的算命先生比大夫还多。
“是啊,大人,我爹瘫痪前是当过兵从战场上回来的,算命先生说他瘫痪是造杀孽太重导致,得疯病也是恶鬼缠身复仇来的,我们除了吃喝都不敢和我爹走太近。”关虎连忙称是,他爹虽然腰部以下瘫痪了,但双手力气大的很,有时连他都控制不住。
隋妤君嗤笑一声,双臂环胸,看一眼元襄之,想知道他有什么见解,却见他眉头微皱,盯着关振山女婿宋平瞧。
她低声问:“你看他做甚?”
元襄之:“衣裳,你瞧他们夫妻穿得像什么?”
隋妤君细看二人,俱是白色粗布麻衣,现下百姓为了方便做活穿衣多用深色布料,他们穿的只能是丧服。
关振山死去不到一个时辰,这两人连丧服都穿好过来,此事他们二人脱不了干系。
隋妤君挑眉一笑,用嘴型说出“丧服”二字。
元襄之眉头舒展,“隋姑娘聪慧。”
这有何难,隋妤君嘴角翘起,对元襄之的夸奖很受用。以往被人赞誉美貌、舞技高超她并无多大感觉,可元襄之是大名鼎鼎的明德书院先生,其他人再多也比不上他一句。
堂下百姓也觉得宋平的话有道理,死后破坏尸身是对死者大不敬。
局面对林大夫不利,他反驳道:“若不验尸,如何查明真相?求县令大人抓紧时间安排验尸,还草民清白。”
“真相就是你开错药把我爹药死了,这些人都亲眼看到我爹死在林氏医馆,求县令大人快快处置这个庸医,让我爹早日入土为安。”
关虎说完,关家老太太又开始哭嚎,声音凄厉,让人担心她随时可能哭晕过去。
孙绍和无奈,打算询问证人,在一旁站着的人群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几乎惊喜得喊出声,那人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很快,那人缓缓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