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拳头落下,车厢里的小桌案从萧钧煜拳头落处朝外蔓延挣扎的裂缝。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握成拳,拳面不受控制得开始打颤,萧钧煜面色惨白,唇角赫然流出一丝殷红的血丝。福明嗅到血腥味,觑见萧钧煜痛不欲生的神色,眼里登时盈满泪水,双膝跪地劝谏:“太子殿下,别看了。”好在,福明余光瞥见,顾晴川已和沈筠曦道别,沈筠曦也进了沈府。萧钧煜慢慢阖上眼睛,倏得,掀开眼帘,凤眸灼灼而坚定,菱唇紧抿。……玉兰苑。在与顾晴川分别,回玉兰苑的路上,沈筠曦沿着沈府的青石板道,一步一个石块,想了一路。跨过玉兰苑寝房门槛时,沈筠曦终于下定决心,她转眸看交代云巧:“云巧,你去把三月初剩的药煎了。”“是。”云巧下意识先应下。应了之后,云巧转身,突然愣在原地,又倏得,转身,不敢置信朝沈筠曦的背影道:“姑娘,那是落子汤。”“嗯。”沈筠曦几不可闻应了一声,握了握手心,复又抬步,撩开了珠帘。串串的珠帘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摇曳碰撞的珠帘将沈筠曦的背影遮得斑驳。“去吧。”沈筠曦又轻轻道了一声。云巧抹泪,凝视沈筠曦落寞的背影,不敢再问,她今日随沈筠曦在顾丞相夫人寝房外,亦是听到了顾丞相的话。若是继续和顾二公子的婚约,便就要打胎。两刻钟左右,云巧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汤撩开珠帘,看着沈筠曦坐在拔步床前神色落寞,双手交叠按在小腹上。听见脚步声,沈筠曦慢吞吞抬眸,长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怔了一瞬,端详云巧手中热气氤氲的白瓷小碗,抹了泪珠柔声道。“给我吧。”云巧没有第一时间将药碗递给沈筠曦,而是将药碗放在多宝架上,蹲身,双手握住沈筠曦的双手,泪珠连连。“姑娘,顾二公子不介意这个孩子,他说他会想办法的,您先不要冲动。”沈筠曦眉睫上挂着的泪珠颤了一下,滴在手背上,烫得沈筠曦身子不由得一颤。“我不是冲动,我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或许真的不该留。”话音一落,沈筠曦抓住云巧的手,抿了抿唇,却忍不住鼻腔酸涩,泪珠簌簌滚落,瘦削的肩膀不住得抽颤。“这个孩子本就不该来,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以前被人唤做孽种,现在若是留下来,可能会连累晴川哥哥和沈伯父一家,严重的话还可能成为祸国之人。”沈筠曦抽噎着,断断续续,哽咽道。云巧泪流满面,心都要碎了,见沈筠曦陷入悲伤,她十指紧紧握住沈筠曦的手,自下而上凝视沈筠曦,劝道:“姑娘,从没有人说这个孩子是孽种。”沈筠曦怔了一下,眸子晦涩,咬了咬唇,没有同云巧解释那是前世的事情。可这句话,却让沈筠曦脑海里又浮现前世的种种,手不由得抚上小腹,上世几百个日夜的习惯复苏,她手心小心翼翼摩挲小腹。见沈筠曦低垂着脑袋,神色郁郁,云巧深吸一口气,想着沈筠曦的担忧,继续劝慰:“姑娘,没有那么严重的,顾丞相的话都是唬人的,姑娘人美心善,顾二公子正直阳光,你们养育的孩子才不会作乱篡权,您别胡思乱想。”“云巧。”沈筠曦突然唤了一声。云巧仰头注视沈筠曦,期待地看着沈筠曦,却只听沈筠曦淡淡道:“你将药端来吧。”云巧不想沈筠曦为何如此决绝,捂着嘴巴低低呜咽,站着不动。沈筠曦淡淡看着她:“凉了,更苦。”云巧脚步如灌了铅一样沉重,她双手捧着药碗,一步一停。“姑娘,这药你身子受不住。”云巧双肩抽泣,再劝。沈筠曦神色清清淡淡,眉睫颤了一下,仍抬手去接:“无事。这药温和。”这是保和堂的落子汤,是所有落子汤中最不伤身子的一种。沈筠曦抿了抿,叮嘱云巧去请李院首。俯视碗里浓黑而辛辣的药汤,沈筠曦阖上了眼帘,将药碗贴近唇瓣。“不可以。”一声沉润而急促的声音。冰凉的衣袂携着凛冽的风,擦着云巧而过。沈筠曦手中的药碗突然被打翻,睁开眼睛,怒目而视质问:“你怎么来了?”云巧抬眸,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垂头行礼:“太子殿下。”萧钧煜眼底通红,衣袂翩飞,心口剧烈起伏,他蹲下身,平视沈筠曦,声音嘶哑:“曦曦,不要喝落子汤。”福明示意云巧等下人,蹑手蹑脚退下,房中只剩下沈筠曦和萧钧煜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