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局布得很成功,”阿扬评论着,将一叠以假乱真的照片递到我面前,“他们以为这段时间和姣姨乱搞的人,是你。”
文件上清晰地打印出酒店房间的使用记录,而那些苏姣姣摆出放纵媚态的一张张瞬间,都被完美地替换成了我的脸。纵然不愿承认,我的心底猛然涌起一阵针扎般的妒意。
“如今高层元老在商议,要怎么除掉苏姣姣和你。我已经按计划好的,把下次‘你们’的开`房时间地点透露出去,就看他们肯不肯入这个局。”
阿扬律师见惯了大场面,谈论起细节如抽名贵雪茄般惬意:
“苏姣姣这个女人虽然精明半辈子,终究眼光浅……二爷遗嘱给她签的那些文件,都是有条件的……帮中元老就是冲着这一点,非要把她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扒个底朝天,他们觉得只要拿住了你和苏姣姣通奸,二爷留下来的那些钱,就随他们处置了……当然,他们也不是完全的废物,倒还知道把二爷当年的那个私生子找出来,好立个名目……”
我有些心不在焉,阿扬的话渐渐在耳旁飘远。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那个在医院的午后,日光从淡绿色的窗纱和百叶窗缝隙间投射进来,无数粒微尘在光线中漂浮旋转,如旧日的灵魂在起舞。
仿佛有人拖长了戏腔在念。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旋入雷渊,爢散而不可止些。
阿扬的话又渐渐回到我的耳朵里。
“当年二爷也是心软……那个女人脚踩两条船,嫁了旁人以后,才产下那个私生子……偏偏她嫁的男人是个不中用的二世祖,赚钱没什么本事,只会吃喝嫖赌……那女人为了自己的丈夫欠的赌债来找二爷求情,二爷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打发他们回了台南……”
“你见过人的灵魂吗?”
我突然开口。
“什么?”
阿扬被我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一愣。
“有人曾经告诉我,这世界上,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招魂……以前我不太相信……
“我不是不相信招魂这件事……二爷说过,世间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只是我有一个疑问,招魂的人,总相信被招的人,拥有一个灵魂……
“可是,会不会有人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灵魂?”
一道闪电在半空划过,照得夜空如同白昼。
雨水、汗水,也许还夹杂着血水,只是我已无心去拂拭。被我扼住喉咙的小小人儿也停止了挣扎,他和我同时抬头,看向紧紧压在玻璃窗上的那张脸。
那张唇色如血、五官被压得扁平扭曲的脸。
一双手正扼在那根纤细颀长的脖颈上,用的力气仿佛恨不得将那条脖子拧断。
窗台很高——高得我看不清那双手主人的脸,对方也看不见我们。但我确定那是个男人。那双手的手指细长,有力,指节分明,定然是个男人。
也一定是男人,才有如此强烈的恨。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松开的那个男孩,他愣愣地走上前两步,跌在泥水里。他尖叫了吗?也许那些尖叫被掩盖在了隆隆雷声里。
甚至连我都感到了几丝害怕——几个星期以前,当我用那把枪,将那个西装革履的议员脑袋打开花时,四溅的血液和脑浆,都不曾教我真正害怕。
哥哥。哥哥。
我感到有人在扯着我的裤腿。我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