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愣愣地点头,快快地吃完泡饭,端起药碗吹了两口,小心翼翼地嘬饮。看着班瑶收拾碗筷,他忽而问道:“不问问……我为何不是秀才了么?”“说说吧。”“新来的知府,他发现我曾是家奴之子,所以……”屋内陷入片刻沉默,灯火跳动,瞬间熄灭。“非你之过也。”班瑶拔下簪子拨挑了一下灯芯,从袖中取出火石重新点灯,“你今后有何打算?”墨玉摇摇头,道:“不知,很是迷惘,苏松一带我不想呆,在这里归隐田园兴许不错。以后再把小梧和他娘接过来,我们又可如往常一般。哎呀!”脑袋上忽然吃到一记爆栗,疼得很。班瑶责问道:“归隐田园?你哪来的田园?又想靠我来养?你连声干娘都不肯叫!况而当初就跟你说,待你长大,得由自己养活自己。你已快成人,等风寒好了,去庄上找份工事,快过年了,去给人写写对联总能挣到一点。”“我去我去,我会去的哎呀!家里活我也会干的。”墨玉吓得急忙辩白,药碗差点从手心里摔落。“还有,我家小,房间不够,到时你去隔壁阿婆家借住,记得交房租。”“啊?这也要轰我?就不能像从前,在客厅隔一小间出来……”“不能,我家小。”“那我也小啊,我才十七,未及加冠,不算成人。”揪住他的衣领,班瑶拍拍他的下巴,冷冷道:“都长出胡须来了,虽然细软,不易察觉,还不是成人?再多话现下便赶你出门吃雪。”墨玉不再言语了,咕噜咕噜把药汤全部喝完,缩回床角。班瑶把碗拿出来清洗,钟秀早已刷干净了铁锅,她听到了一点班瑶与墨玉的对话,便问道是否对那孩子太严苛了。班瑶回道:“若不严苛,只怕他变成无底洞。再者说,这对他百利无一害。”“那小菱和凌波呢?还有我家月儿。”“放心,虽说这世道留给女人的门路不多,但我会帮她们找好出路的。她们定能自力更生。”☆、邀请暖阳融融,雪终于停了,逐渐融化,因而较之落雪天更为严寒。班瑶往火盆里多加了一铲子木炭,随后便去瞧瞧姚菱与师跃荷家书写得如何了,谁知姚菱写得认真,师跃荷却只字未写。班瑶催促道:“快动笔啊,给家里报个平安嘛,就算此时不回家,年后总要回家的。写好了我去找个捷足送信。”师跃荷仍旧搁笔,道:“夫家收到家书,必定立即派人捉我回去。可我并无返回之心。”班瑶道:“那娘家呢?为报父母养育之恩,总该给他们知晓你境况安稳吧。你看小菱,写了老长了。”师跃荷道:“小菱表妹家与我家都在松江府,小菱家收到了信,那我家也便有了消息,何必再多此一举呢?至于夫家嘛,就让他们当我遁入空门了吧。”“呀,凡心如此炽烈,遁入空门?这样吧,你简单写上一张,附在小菱家书之后,如何?”师跃荷勉强同意,执笔点墨,姚菱家书已经挥就,班瑶拿来浏览了一番,笑道:“不错啊,情深意切兼具诗情画意,结尾处荡气回肠,以为是在读戏本子呢。”“哎呀,干娘你用词表意就像用那木炭,豪放大方地摞在一起向外倒,听的我是不辨冷暖,还要心疼呢。”“心疼什么?花的我的银子。对了,待你们家书都写好了,我去阿婆家借辆驴车,去镇上买点年货,你们也没多少衣服,给你们多买点棉衣棉鞋,再添几床被褥。”说罢,班瑶前去钟秀母女那里,询问她们有什么要添置的。钟秀与孟月正在专心致志地制作假花,她们从破衣裳中抽出一根根线来,织成一朵朵似真亦幻、栩栩如生的假花,令班瑶不禁惊叹。“这是何等手艺,还请赐教。”钟秀害羞道:“什么手艺啊,以前在家时给小孩做的玩的,现在快过年了,浪费一件衣裳,做点线花添添喜庆,唉,拿不出手,看笑话了。”“谦虚了,哪里拿不出手?我看挺稀奇的,我正好要去镇上添买新货,给你们也买些冬衣吧,其它的你们有要的吗?”“多不好意思啊,不用了,囤一点吃的就行。”“哎呀没事,吃穿都有,不能冻到了。我先去吧。哦对了,给我两朵新做的花,我拿到镇上去,看看行情。”说罢,班瑶取过两朵放入竹篮之中,提篮去看师跃荷家书是否写完,见已写完,将其与姚菱家书前后相叠,揣入袖中。而后,她回到自己的卧房之中,飞身上房梁,捡出部分存银,又到阿婆家借了驴车,摆上好几个箩筐,就要驾车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