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宴的晚宴苏念惜以落水受了风寒为由,并没有参加。因着宴会后她就准备前往金陵,会留下她那‘孤苦伶仃’的未婚夫独守京城一段时日,所以作为补偿,晚上便陪着这位太子殿下用膳。秋夜凉爽,上百年的老杏树下摆了桌子,精致的菜肴让人一看便食指大动。苏念惜今日折腾一整日也是累了,拿了筷子便大快朵颐。见她吃得香,裴洛意满眼是笑,放了个酒盏在她手边,问:“这棵杏树结的杏子泡的青杏酒,尝尝看?”苏念惜吃了半饱,多了几分精神,端了酒盏,裴洛意垂下瓶口。汨汨酒水落下,清爽的酒香散逸。苏念惜抿了一口,眉眼弯弯,“滋味甚好,殿下也尝尝?”裴洛意却放下了酒瓶,笑道:“闻老吩咐,正在吃药,不好饮酒,你略尝一尝便好,这酒后劲颇重。”“嗯。”苏念惜乖乖点头,喝了一盏后又摸了摸裴洛意的手,道:“确实没那么凉了。殿下,这个药有用,你要继续吃,千万不能端了。”裴洛意反握住她的指尖,“好。”苏念惜微笑,用另一手拿起酒盏,自顾饮下后,又朝左右看,道:“哪里来的香味?”裴洛意牵着她站起来,“小佛堂后有一棵晚香玉,这时候正是香味浓郁,去瞧瞧?”“嗯。”苏念惜跟着他,慢悠悠地穿过中庭,绕过被暮色浸染得巍峨庄严的小佛堂,来到了后花园。“哇啊。”苏念惜惊讶,“这里居然还藏着这样的景色呀!”哪里是小花园,根本就是一个花团锦簇的大园子呀!那开得如火如荼的晚香玉也并非一小株,而是排满了靠近佛堂的墙根处。不止这晚香玉,还有万寿菊,大丽花,向日葵,海棠……苏念惜看得目不暇接,伸手碰了碰最近的一棵山茶花。“来喜那坏小子,先前都不说,只带我去抱那老树,还问我好不好玩儿。”苏念惜撇嘴。裴洛意失笑,伸手,摘下一朵明丽的海棠花,转过身来,一边戴在苏念惜的发髻上,一边道:“这个园子,宫里有些忌讳。”苏念惜老实站着,问:“什么忌讳?”“这是先皇太子留下的园子。”裴洛意收回手,端详了下。苏念惜抬头,伸手摸了摸鬓边,问:“好看吗?”裴洛意微笑,“人比花娇。”苏念惜顿时笑得眉眼弯弯,牵着裴洛意的手顺着园子边散步,问道:“先朝的太子怎么犯忌讳了?”小姑娘的手温暖又柔软,只能裹住他两根手指。可裴洛意却觉得,这只小手,已经攥住了他的命脉。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喜一嗔,全都能随心所欲地操控他。他自然地跟在小姑娘的身旁,道:“先朝太子的事儿,连宫中都讳莫如深,护国公确实不知道。”抬起路边垂落的花枝,护着苏念惜走过,继续说道:“不过念念应该知晓,他是死在圣人手里?”“嗯。”苏念惜点头,“我听阿爹说过。说当时长公主殿下以当时还是皇子的圣人才是天道之人为由,令关内侯联合东西南各大营近十万的兵力,连夜直逼到长安门下。禁军抵抗不过,当即倒戈,圣人身披真龙旗进的太极殿,在先皇面前,斩杀了先太子,后先皇留下遗诏传位于当今圣人后,一病不起,不过半月便驾鹤西去。”皇权争夺,血流成河。仅仅透过这短短几句话都能窥得其中凶险。她看向裴洛意,“那时殿下已出生了吧?”“嗯。”裴洛意颔首,“那一夜正是我出生之夜。”苏念惜惊讶,没想到还有这一重。又听裴洛意说道:“不过乳母告诉过我,说那一夜皇城上方火光通天,阿娘抱着我,哭了一夜。”——哭了一夜?苏念惜心头一跳,莫名觉得不对。但很快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自古兵变都没有这般顺利的,不提关内侯能说服三大兵营的主将配合,连禁军都那么快投降,是不是不太对劲?”到底是武将之女,对这些确实敏感。裴洛意点头,拉着苏念惜走进园子的十字凉亭中,道:“因着先皇太子,早已众叛亲离。”苏念惜愕然,看向裴洛意,没有出声。裴洛意松开了手,走到亭子边,望着漆木柱上用刀雕刻的小字,道:“传位这位先皇太子性情恣睢,且贪色成性。只要看中的女子,不论是臣子家眷还是辛者奴婢,甚至于……先皇的后宫,都敢染指。”“!”苏念惜募地瞪大眼,脑中陡然迸出鬼市瑶池的那一出戏!寒意从脚底蹿起。她抿了下唇,没说话。背对着她的裴洛意并未发现她的异样,伸手摸了下那小字,道:“他失了做储君的德行,自然就失了臣心。这东宫本是他的居所,听说这一处花园乃是他生前最喜欢的地方,此处多数的花木都是他亲手栽种养护。”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他又看向那园子里,漫目的花草,年久失修却依旧热烈灿烂,笑道:“东宫掌事的宫人提出要将此处全部埋了重新修葺,我想着花木总归无辜,好端端生长了这许多年,何必因着不必要的人心揣测就白白送了性命,便让宫人保留了下来。”苏念惜压下心头惊疑,笑道:“殿下还真是慈悲之心。”裴洛意一笑,转过脸来,视线掠过她鬓边的那朵花,道:“念念也并未厌弃。”苏念惜眼睛一眨,反应过来,笑着走过去,“一朵花而已,这么多年,早已尘非过尽。何必为着过往几句不好的议论,就白白糟蹋眼前的美景?”她顺着看向那柱子上,刀刻的小字总是经历风雨的蹉跎也能看出刀锋的不羁洒脱——愿做人间逍遥客,从此江湖无故人。她挑了挑眉,道:“说起来,这位先太子和先皇,还真不愧是父子俩啊。”裴洛意看她。苏念惜笑道:“做爹的为了一个民妇不顾世人议论地建了汤泉山庄。做儿子的,因着贪恋女色失了皇位。”裴洛意没说话,只将目光再次投在那一行小字上。“那先太子有孩子没有啊?”苏念惜顺口问道。裴洛意摇头,“听说宫变那日,被恨极先太子之人尽数屠杀在东宫。”这么一听,苏念惜顿时失去了再问下去的兴致,权势的争夺中,其实死的最多的,是无辜的牵连者。她转而说道:“殿下,我准备后日便出发了。您可有什么要吩咐我的吗?”:()姝色娇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