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辰刚打算说话,嘴里呜呜几声,愣是没能开口。待反应过来,他怒冲冲的盯着古幽,后者直接把一根羊肉串塞到他嘴里,差点没让他当场噎死。“既然这些人活的这么难,不如我们帮帮他们?”古幽不在意孤辰脸上的不忿,一边说道,一边撕咬手中的羊肉串。她正值碧玉年华,眼睛里总是盛满穿透人心的光芒,这抹光芒,要比夜间月光的皎洁更加璀璨,仿佛一根锐针,余光一扫便能将少年的内心刺透。很多年后他才知道,那日少女眼中的光彩叫做“星光”,是一个人满怀希冀时眼中自带的光亮。“真好看。”孤辰喉咙微动,他从未觉得古幽像现在一样漂亮漂亮。待他回过神,眼前俏影翩然消失,四下看去,才发现古幽正带着众人在各个摊贩店铺之内扫荡。灯火璀璨,万家齐乐,这是除夕夜的味道,也是人间烟火色的味道。…………梨花树下。一个老人靠在树干上,方圆几里之内唯他一人。月光从天穹上投射下来,其中一团悄然偷走树下的空隙,从黑暗中霸占一席之地。月光明,酒气正香醇,一连串半透明般的晶莹自上空滴落,最后进入嘴唇,穿过齿缝,直至没入口中。“好酒,好风景,只是有点可惜。”老人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长长叹气,声音中夹杂着一抹哀怨,话语中能够听出来极度凄凉。“娘的,这么大好日子,拜师娶亲订亲样样都合适,怎的那小家伙还不来?亏我这个当师父的在这儿呆了一天又一天,老子为了等你用灵力催生梨树,梨花都开了四、五茬,你倒好,还呆那破地儿,老头子何苦来哉哦。”呼!一阵短促而又迅猛的寒风陡然间吹来。“哗啦啦!”梨树剧烈晃动,宽阔到违反常理的梨树树冠频频摇摆,空中传出好一阵树叶相互摩擦的声音,紧接着,又传出一股淡淡梨花清香。麦客将腰间的镰刀扶正,随后抬起头,下一秒,嘴巴微微张大。只见那些挂在叶片附近的梨花片片脱落,树冠与地面之间的巨大空间瞬间被梨花遮盖,汇成一片花的海洋,仿佛给天空披了一件白色毯子。“妈的,又掉了。”麦客有些沮丧。他吐出酒气,弯腰醉醺醺的躺在地上,躺在梨花地毯上,双眼迷离的看着星空,自言自语:“不应该啊,先前老夫算过一次,那臭小子明明早就该到的。莫非哪里出了问题?他的命数被谁影响了?或者说,是他自己的命数影响到了天机?”…………这是一片草原。天地辽阔,充斥着凉意的寒风从高空抚过,带来一阵又一阵嘶鸣。哪怕有高空明月洒落光辉,那股浓郁黑暗依然遍及草原四方,如洪水猛兽侵占所有领土。黑暗中,任何光亮都会分外显眼。此时,被黑暗侵蚀的草原上,正有这样一处光亮。那是一个火堆,火堆旁,有一位书生模样的青年,青年坐在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圆木上。百无聊赖之下,他捡起脚边的树枝,在火堆里扒了几下,噼里啪啦,火光剧烈跳动。他像是走过漫漫长路,放置在一旁的马车上,清晰可见许多泥泞印痕。青年书生看着火光,眼中闪过一抹不解,道:“为何我现在算不到那人在哪儿?莫非因为距离过近,再推算已然算是深入天机?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无策,他的命数能干扰到他人命数,如果是这样,那么就证明,他已经和我要等的人见过面了。“唉,罢了罢了,先前最后一次用天卜进行推算,那人正是要往这里来,我便在此地等等他吧。这世间就是江湖,言浅缘深、分分合合之类的事最为正常不过,还是放宽心些吧,心之所念必定江湖再见。我很期待你的到来。”在青年背后的阴影处,几块儿碎石闪动九彩光晕。…………清晨,五位少年少女踩着布满红色鞭炮碎屑的雪地,朝一座府邸慢悠悠走来。“说好了啊,待会儿进去先叫人,然后一定要问他要红包,不给红包,咱今天就不走,就赖他家吃饭。”“牧哥,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我怎么觉得,这话说的有点嚣张的样子?”“嚣张个头,”孤辰朝雷吉头上狠狠敲了一下,道:“咱们又没废礼数,不是已经打过招呼了吗?既然咱们打过招呼了,那我们再要红包还有错吗?”雷吉有些委屈,揉了揉脑袋,心想:“没错是没错,但人家如果不给红包,你就赖在人家家里不走,这应该算是没礼貌吧?”说话间,五人来到童家门前。孤辰几步上前,抬手,拎起辅首上的门环轻叩三下,随后乖巧的退后几步,安静站在门前。没多久,朱门后方传出开门声。“你们几个,大早上不让人好好睡觉,鸡还没叫就起来作妖,方才,到底是哪个放的炮?”童琳推开朱门,两手插着细腰,气呼呼的瞪着孤辰五人,眼神不善。,!孤辰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默默叹了一息,随后抬手指向雷吉。“孤辰,是你?”声音从孤辰身前传来。孤辰本能摇头。“你抬头,看看再说。”童琳哼了一声。闻言,孤辰轻轻抬头,下一秒眼珠子被瞪得滚圆,五人里,只有他指着雷吉,其余四人都指着自己。轰!孤辰脑子懵了,他扭头看着童琳,尴尬一笑,道:“我记错了,好像真是我放的。”“哎哟!”清晨正好,许多人还在床上安睡,然而就在某个时刻,空气中陡然响起鬼哭狼嚎般的惨叫,惨叫声取代鸡鸣,瞬间打破清晨的宁静。片刻后,童琳带着孤辰五人来到童歌床前。见自家宝贝女儿揪着孤辰的耳朵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位小少年少女,童歌的脑子有些发懵。大早上的,这是整哪出?“嘿嘿,童叔,你先让琳姐姐松手可好?我们五个人有正事儿来的。”孤辰想把头摆正去看童歌,然而,童琳揪着他的耳朵,死活不撒手,这就造成他刚摆正脑袋,耳朵就传来一痛,使他直咧嘴,然而又不敢还手。自从童琳弄清楚那次丹山遭劫,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孤辰,她彻底放下师姐的架子,化作一家之姐,亲自教孤辰如何当一个好孩子,对付后者的时候从不手软分毫,向来都是往死里揍。“咳咳,琳儿,女孩子家家这样成何体统,赶紧放开。”童歌应付的说了一句,语气中没有丝毫劝阻的意味。孤辰默默叹息,原来童叔是个女儿奴。然而话音落下,童琳还是松手了。从虎爪脱险,孤辰连忙揉了揉耳朵,对童叔报以微笑。“咦?童叔你脸色不太好啊。”直至这时,孤辰才意识到童歌是躺在床上的,而且,后者的脸色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要苍白,这种苍白,是病态的苍白。“家主,齐丹师来了。”一位仆人站在门前通报。童歌连忙抬手,激动之下猛地咳嗽几声,眼角都憋出眼泪,艰难说道:“快请进来。”“齐丹师?”孤辰蹙眉,扭头看向童琳。“齐丹师是名声远扬的炼丹师,更是一位炼丹宗师,能够炼制出灵品丹药呢,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他照看我爹的病情。”童琳一边为孤辰解释,一边担忧的望了望童歌。“童叔生什么病?”还未等孤辰得到答案,一位不怒自威的老人刚好出现在众人眼前。老人一进房间,下一秒,一股香气自发送入所有人鼻中,众人轻嗅之后,顿感身心舒畅,整个人都轻便了几分。“是丹香。”孤辰蹙了蹙鼻子,思索一阵,在心里默默评价。见房内站着这么多人,齐丹师的眉宇间顿时生出几条黑线,挥了挥衣袖,语气充满霸道与不屑:“这里缘何站这么多人?生怕你家老爷活不长是吗?统统给老夫走。”“架子还真够大的。”没人敢说的话,孤辰说了出来,而且语气和老人一样充满不屑。唰。齐丹师的眼睛眯的只留一道细缝,听到孤辰的话,藏在心里的火气更是丝毫压制不住,就在他要开口训斥这位不知从何处蹦出来的劣童,那根被他提到半空的手指猛地一缩。他盯着孤辰的面庞,眼睛瞪得老大,怎么是他?“你认识我?”孤辰明知故问。齐丹师点了点头,嘴唇蠕动几下,却是不知应该说些什么,脸上的红润被惨白取代。“不说其他的了,童叔这是怎么了?”孤辰瞥了这位老人一眼,把话题拉回正轨。“咳咳,童家主早先修为尚在的时候,身中一种奇毒,那种毒不断消耗肉体生机,乃至消磨修为,时至今日,毒已然侵入骨髓,随时会夺走性命,我能做的也只是将童家主的性命多吊上一段时间。”老人低头看着地板回话。“我爹爹先前跟我说,他只是中毒而已,不会危及性命,怎么到你口中却是病入膏肓了?”童琳娇躯一震,眸中顿时多了一层水雾。“这……,”齐丹师抬头看了看童歌,然后看了看童琳,明显是猜到了童歌没把真相告知童琳。他又一次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就是善意的谎言吧。孤辰看着苦笑的童叔,拍了拍童琳的手臂,转头看向齐丹师,道:“如果把这毒解了,是否就能救下性命?”齐丹师心中立刻嘲讽,你纵然手段滔天,但是在炼丹一道上与我比起来,还是要差上很多,再学个百八十年吧。心中这样想着,但这位齐丹师的表面功夫做得还是很到位,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道:“这毒……,近乎无解。”捕捉到老人眼中的讥讽,孤辰撇嘴,又问:“你就告诉我能不能?”“能。”“琳姐姐,童叔就是我亲叔,你放心,我有办法给他解毒。”孤辰信誓旦旦的保证。“绝不可能,老夫对医道钻研甚广,那种奇毒在百年前曾将一位飞升境大能毒的尸骨无存,名震云苍天,几乎不可能有解药。”房间中的几人刚从孤辰的话中回过神,脸上多出几分喜色,然而听到齐丹师立刻回声否定,喜色又一次被忧色代替。“是那种奇毒更毒,还是我的噬龙毒更毒?”孤辰冷冷扫了一眼齐丹师。这老家伙自己水平不够,还敢依仗目前的学问四处招摇,日后定是成为庸医的货色。闻言,齐丹师面如肝色,房中其余人则又一次面露喜色。孤辰的噬龙毒曾经差点灭掉几十位飞升境,不比这种所谓的奇毒更毒?更何况,他来历非凡,见识也要比常人更多,所以童叔的毒,很大可能会被解掉。:()逆乱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