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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4 章(第1页)

王书淮眼神无意识地落在地面,手掌一遍一遍抚触她的发梢,使劲将她往怀里藏,血水顺着唇角往下落在她肩口,染红了她月白的衣裳,暗哑低沉的嗓音一遍遍唤她的名,空荡荡的心终于在她一声声回应中慢慢得到填补。谢云初感觉到他挺拔的身子在晃,仿佛往她身上压来,这才抬起眼,入目的是布满了胡渣的下颚,消瘦的面颊凹进去,突出颧骨来,往上双眼被覆住,神情憔悴不堪,仿佛经历了巨大的摧残,谢云初的眼眸被那截白纱给刺痛,拽着王书淮的衣襟痛声问,“你的眼怎么了,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王书淮摇着头,嗓音虚弱之至,“快好了,别担心”依旧将她往怀里抱,不舍得松开她零星半点。这时,冷杉从里面背起昏厥的谢云佑出来,见两侧山火即将蔓延过来,忙催道,“爷,咱们快些离开。”侍卫簇拥着一人撤离,不一会高詹带着人也冲上来,一面将孔维和沈婆婆给抬下去,一面又听从谢云初的吩咐将孔维的宝器均给带走。就在高詹准备让侍卫去抬信王的尸身时,突然间一串火从地缝里窜出,正中信王的尸身,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信王的尸身被炸个粉碎,高詹察觉不对劲,立即招呼所有将士退出山庄,待所有人退去水泊之外,一声声爆炸声从地底下传来,整座山庄被烟火笼罩,慢慢坍塌。半个时辰后,王书淮等人被转移至十里外的营帐。军医连忙给王书淮取出铁钉,包扎伤口,谢云初在这个空档找到高詹询问经过,“你告诉我,书淮的眼怎么回事?”一人立在营帐外的一处树荫下说话,高詹望着远处浓烟飞腾的山脉,摇着头深叹了一声,将王书淮发现她失踪到今日所有事原原本本告诉她,“我们找不到任何你被信王带走的证据,所有人告诉他,你死了,他就是不信,风里雨里奔波,几日几夜没合眼,就这么把身子给熬坏了,你出事后,他跟没了魂似的,行事癫狂,不许人办丧,不许人提你死,从你离开至今日,他没上过朝”谢云初痴痴立着,心里空空荡荡的,仿佛有海潮洗刷她的心,有浪花一遍遍拍打过来,她也不知伫立了多久,大约脚麻了泪干了,听到里面有人说醒了醒了,拔腿便往营帐跑。进去时,瞧见长塌上那人神情明显慌张,扬起手臂在四处摸,便知王书淮在寻她,连忙扑过去,拽住了他,将他宽大的手掌往心口放,“我在这”帐内的人均退了出去。王书淮卧在软枕没动,双手牢牢握住她,喃喃望着她的方向。眼前的纱布已被取下,整张脸明朗朗地摆在她面前,没有一处能跟记忆里的俊美男子相重合,可以称得上是瘦骨嶙峋,鬓角黑白相间,已泛起了不少白丝,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眼底血丝尚未褪去,双目无神,谢云初瞧在眼里,痛在心里,埋在他掌心大哭,“你怎么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你叫我怎么敢认”()王书淮丝毫没当回事,眼底含笑,指腹轻轻在她面颊摩挲,察觉到她肌肤细嫩柔软,怕自己粗糙的指腹伤到她,稍稍一缩,谢云初察觉,非要将他手掌按在面颊,不许他退缩,泪水绵绵顺着他指缝往下落,王书淮长臂穿过她后颈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谢云初贴在他未受伤的右肩口,顾不上外头将士如云,干脆挪上床倚在他怀里。?本作者希昀提醒您《长媳(重生)》节完整章节』()王书淮左肩刚上药不敢动,将头偏过来轻轻靠着她发梢,心底的后怕久久褪不去,听得怀里的妻子抽抽搭搭,轻声安抚道,“别怕,我没事,只要你好好的,我死了也甘愿”王书淮确实做了以命换命的准备,只要谢云初离开,高詹炮轰整座孔明山庄,余孽一个不留。谢云初轻轻锤了他一下,“不许你说这样的话。”这两日齐伟守在这附近,乔装成砍柴的樵夫围着孔明山庄转悠,过去他曾蹲守信王府,信王亲信十个能认出八个,恰恰一日发现一个眼熟的男子频繁出入镇上一铺子,一进去半日不出来,齐伟觉得蹊跷,等王书淮一到,他与冷杉便带着人扑进去,将那铺子的人一网打尽,果然在后罩房的灶台发现了密道,这才踵迹至孔明山庄。谢云初与王书淮在帐内歇息的片刻,高詹来到谢云佑休息的小帐,谢云佑坐在杌子上,抚了抚肿胀的后脑勺,满脸的颓丧,高詹好笑地走过去,来到他跟前蹲下,“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高詹倒是很庆幸,庆幸信王没有丧心病狂弄死谢云佑,能让谢云佑陪伴谢云初左右。谢云佑还在为被信王轻而易举制住而耿耿于怀,“高大哥,回去我要跟着你拜师学艺。”高詹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好,准备一下,咱们要启程回京,你爹爹还在等着你呢。”谢云佑想起垂危的老父,长长吁了一口气,起身道,“烦请告诉我姐和姐夫,我先骑马回京。”高詹连忙唤住他,“你姐夫对外声称你在府上养病,你回京时记得隐匿行踪。”“我明白。”姐弟俩消失这么久,难保有些闲言碎语,得为姐姐名声着想。谢云佑立即出门,寻侍卫要了一匹马,高詹也点了一些人手护送他先走。谢云初归心似箭,急着要看到两个孩子,大军整顿半个时辰,留下高詹收拾首尾,冷杉准备一辆宽大严实的马车,先护送他们夫妇回京。王书淮肩上的伤口并不大,上了药后,痛感已经不太明显,来时他思虑全备,吩咐夏安带着谢云初日常的衣物坐马车来南阳接她,此刻主仆一人坐在另外一辆马车抱头痛哭,夏安将家里一切告诉她,“您走后,可把姑爷给吓疯了,所有人劝他放弃,他偏不,非要查,得多亏了他不离不弃”夏安想起来还阵阵后怕,数度哽咽,“南府那个柳氏竟然在太太和老爷跟前嚼舌根,说什么一年后续弦,姑爷听了大怒,差点将那柳氏给()掐死,一怒之下,将太太和老爷送回了老家”“怕别人带不好哥儿和姐儿,姑爷时刻带在身边,白日捎着两位小主子去衙门查您的下落,夜里带回来哄睡,一刻不须臾离”谢云初听了半晌,不知不觉湿了衣襟。让夏安给她将身子擦洗干净,重新换自己的衣裳回到王书淮的马车。王书淮也由随车而来的明贵伺候着擦洗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衫,谢云初上车来,一话不说往他怀里钻,贴着他暖暖的心口,什么话都不说。王书淮目光牢牢注视着她,依旧只能看清她的轮廓,不能清晰辨认她的眉目,就感觉有一团白晃晃的脸在他面前晃,心里格外熨帖,谢云初眨着熠亮的眸盯着他不动,双手覆上他眼眸,轻声问道,“接下来你只管好好养身子,尽快恢复。”王书淮压根不在意这些,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唇瓣摩挲着她的发梢,“只要你在,我什么都不在乎。”谢云初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娇嗔,“不行,现在的你好丑好丑,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模样”王书淮被这句话给砸蒙了,双目本就没有什么神采,听了这话,眼睫轻轻垂了垂,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辈子从未在意过容貌,也没去想象过谢云初眼里他是什么模样,如今妻子堂而皇之嫌他丑,令王书淮生了几分迫切和紧张,僵硬了片刻,他抚了抚自己面颊,“真的很丑?”谢云初怕打击他,往他脖颈下拱去,不说话。这相当于默认了。王书淮呼吸浮浮沉沉,一颗本就慌乱的心越发无处安放。“云初,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养回来。”他磕磕绊绊道,谢云初听了这话放心了,这回他可是去了大半条命,若不好好养着,恐留下祸根。怕伤到他痛处,又示意他往下躺,一人紧紧依偎在一处。依偎好像不够,还不能安抚那饱经风霜经历生死离别的心,谢云初在他怀里抬起眼,目光捕捉到他的唇,轻轻探过去,裙摆铺在他身上,饱满的柔软跌在他胸口,她悬在他上方试图索取,手掌压在他掌心,将他十指慢慢推平,再穿插过去,能感觉到他紧绷的线条。

王书淮仿佛是溺水之人寻到一线生机,或濒死之际捕捉到一口清泉,因为过于珍贵反而不敢有多余的动作,被动地承受她浅浅的摩挲毫无章法却又格外细腻的啃噬。脑子里的余怕久久没有散去,令他绷紧的那根神经迟迟没有松懈,谢云初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像是往他心坎擂鼓,心脏跳到近乎发颤。然而就在这时,身上的人忽然停下来,眨巴眨眼问他,“你没有想问的吗?”王书淮意识有一瞬间的空白,不适应她突然的抽离,哑声问,“什么?”“你不问问我在山庄如何?”谢云初静静望着他,语调幽幽的,眼底甚至还含着别有意味的笑。王书淮何等聪明,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猛地坐起身,顾不上身上的伤口,很用力地将她箍在怀里,不敢有一丝间隙,“傻丫头,怎么能这么问你怎么可以这么问?”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瞳仁的血丝漫上来,刺得他双目生疼。这一刻全身剧烈地颤抖,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她。谢云初为他的反应吓怕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快些躺下”王书淮不肯,非要把她往怀里箍,谢云初实在担心牵动伤口,只得压着他往后躺下。王书淮搂着她许久才平复。谢云初还是一五一十将山庄的事告诉他,倒不是为了解释,而是让他知道,她一切很好,王书淮听了果然也放心不少。就怕他的姑娘吃苦受累。“是我没保护好你,一切都是我的错”往后无论何时何地,他永远以谢云初为先,不会再离开她一步,人往往不经历不知道孰轻孰重。谢云初想起自己离开这么久,如何交待,向王书淮讨主意,王书淮却是轻轻理着她纷乱的碎发,柔声道,“若这桩事都处理不好,枉为你的夫君。”“你出事几日后,我便声称你找到了,以失明为由在府上养伤”王书淮将自己这一月的安排都告诉她。谢云初满满的安心,嫁个能干的男人好处就在这,什么都不用担心。这一夜夫妻一人相拥而眠,因王书淮受了伤,马车不敢行得太快,至次日夜里方抵达谢府。窦可灵和许时薇都已离京,大太太那边被拘禁着没有放出来,唯有三太太和四太太并王书琴和周敏等在春景堂,看到她大家抱着哭了许久。林嬷嬷等人更是掩面低泣。珂姐儿和珝哥儿总算是等到娘亲回来,两个孩子栽在母亲怀里哇哇大哭。谢云初搂着这个亲着那个,顾不过来。三太太和四太太见谢云初气色不错,神情也没有任何异样,猜到谢云佑将她保护得很好,也都放心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王书淮被人搀着去了内室,三太太晓得他们夫妻有话说,拉着四太太等人离开了,王书琴问过谢云佑,得知姐弟俩一切安好,也松了一口气。谢云初风尘仆仆,由着下人簇拥着去浴室,彻彻底底洗了一遍。待收拾停当回到内室,朦胧的光色下,两个孩子一左一右依偎在王书淮怀里,她含笑走过去,大约是闻到母亲身上的芳香,两个孩子很快苏醒过来,转过来投入谢云初的怀抱,拔步床甚是宽大,足够一家四口安寝。谢云初将帘帐放下来,外头点了一盏琉璃灯,五颜六色的光芒透过窗纱投进来,谢云初搂着两个孩子哄他们睡觉,珂姐儿抓着谢云初的衣襟,双拳拽得紧紧的,不敢有片刻松懈,黑长的眉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翳,谢云初见她睡熟要将她放下,珂姐儿却抖了一下小身板,很快醒过来,抬起懵懂的双眸,撞上母亲温柔的眼神,眼皮又往下垂去。谢云初只得继续将她搂在怀里。珝哥儿乖巧地抱着谢云初另外一只胳膊,小小的孩子眼眸始终没有全闭上,睡得并不安生,谢云初心疼坏了,于是哼起他们熟悉的摇篮曲,在母亲绵绵不断的安抚下,孩子终究彻底睡熟。正当谢云初伸个懒腰,打算将孩子放下时,忽然闻到一丝哽咽声。移目过去,王书淮屈膝坐在母子三人身旁,目光注视过来,眼底不知不觉盛了一眶泪。谢云初愣住了,见过他杀伐果决无往而不利,见过他温柔浅笑轻而易举俘获人心,见过他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见过他游刃有余不将世间一切烦难放在眼底,还是头一回看见他落泪。“书淮,你怎么了?”谢云初连忙将孩子搁下,挪到他跟前,王书淮也不知怎么了,听闻她死讯时没有落泪,从崖边一头纵跃下去感受到她的痛时没有落泪,苦苦追寻七日七夜不见任何痕迹时也没有落泪,甚至在确信她被信王带到孔明山庄也没有喜极而泣。反倒是这一会,看着面前岁月静好的一幕,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心底积压的后怕绵绵涌上来,与生俱来的沉稳从容终于崩塌,王书淮望着失而复得的妻子,泪湿满襟。谢云初长叹一声,安抚了小的,又安抚大的,连忙直起腰身将他搂入怀里,“书淮,我在呢,我在的。”接下来几日,谢云初忙着见客,沈颐等人个个火急火燎来探望她,姐妹之间有说不完的话,京城官宦听闻谢云初双目复明,纷纷过来拜访,谢云初大大方方见了,头一日最紧要的事,自然是去谢府看望父母,谢晖被勉强救了回来,如今人清醒着,看着姐弟俩只一个劲的落泪,什么话都说不出。谢云初抱着明夫人哭了许久,又安抚了谢老太太等人,随后又去隔壁不远拜访萧夫人,中途正犹豫要不要给江府递个消息时,在萧家正厅见到了乔芝韵。谢云初看到她呆了一瞬,乔芝韵明显瘦了一圈,神色憔悴与过去那光色逼人的总督夫人判若两人,“您怎么”谢云初话还没脱口,乔芝韵忽然扑过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初儿”母女一人同乘一车回府,路上乔芝韵并无过多的话,只听闻她一切都好,便放了心,近一十年的隔阂,消除已是不可能,只是生死将那层顾虑所破除,让一人更能坦诚的面对彼此,谢云初在乔芝韵搂着她不放时,也轻轻回抱她,“都过去了,没事了”将乔芝韵送回府,谢云初转身钻入另外一辆马车。这几日无论谢云初去哪里,王书淮便追随左右,除了入宫拜见皇帝,再也没有离开谢云初,内阁的折子照旧送到他跟前,两名书吏陪着他处理政事,等谢云初钻入马车,他的公务也处理差不多了。身上的伤已大好,独眼眸迟迟未复明,养了几日,王书淮脸上气色好多了,谢云初看着也顺眼了不少,照旧被他长臂揽入怀里,谢云初抚摸那张日渐恢复的俊脸,心中暗暗纳闷。回京已有五日,夫妻俩至今也没有过一回。过去每每重逢便是干柴烈火,缠绵不休。这回倒是稀奇了,王书淮至今没有碰她。夜夜搂着睡,从她发梢吻到唇边,来来回回吻不够,仿佛她是什么稀世珍宝,再往下便不去了,他这是怎么了,莫非创伤过重,把他整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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