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女官已人人习惯称“臣”。
册封大典在即,整座上阳宫都比往日繁忙数倍。因中宫无主、且妃嫔人数过少,而略显空荡静寂的后宫,也重新焕发出华丽光彩。
但一切热闹,都似与二公主不大相关。
尚服局新送来十六身礼服,恭请刘皇后择选试穿。二公主就在同一间殿内。她手捧一卷书,安静无声坐着,只偶尔在翻页时,才看一眼母亲,说一句,“这身最好。”
刘皇后就点了女儿说的这一件,做受册宝之日的第一身礼服。
其余十五件礼服,有些定了留下,有些还要回去修改。
尚服局的人恭敬退出。
刘皇后坐到了女儿身旁。
待女儿看完一节,她才笑道:“坐在这快一个时辰了,起来走走吧。或是去找宝庆,或是看我给你挑的名册。”
二公主合上了书。
“娘——”她不满道,“你知道我与宝庆性情不合,且她还要陪纪恭人呢。又想催我去选驸马,直说就是了。”
“不是催你选驸马。”刘皇后笑,“是要你看一看,天下还有这许多男子,或许就有合你心意的呢?”
“来吧,来吧!”她起身,拽起女儿向内殿走,“好善华,你只当让着你娘,好不好?”
二公主不情不愿跟在后面。
按着她坐在桌边,刘皇后将厚厚一叠画册在她面前翻开。
“有什么好看的。”二公主抱怨着,“不过都是一张嘴、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等有生三个眼睛的人,娘再给我看吧!”
“你想要二郎神,可娘寻不来呀?”刘皇后就笑说,“你就疼一疼娘,看看这册子吧?啊?”
二公主只好开始翻看。
名册里,每个驸马备选的容貌都画得极为细致。有清秀端正的,有英武健俊的,也有眉眼含情带着媚意的,真如百花争妍。画像之下,详细写着每个人的出身、姓名、身量、爱好、长处等等详细信息。
二公主并不看字,只当欣赏画工的画技,一页页翻下去。
这些长相,有些她见过,有些是新的。可见一年过去,爹和娘又给她新选了许多人。
只是……仍没有一个及得上崔珏。
样貌远远不及。
只怕才学、人品,更不及半分。
但他已经有了全心爱重的夫人。
思及端午那日所见,又想到早饭之前,母亲与纪恭人默契的对视,二公主终究将视线扫向了画下的文字。
随便看看吧。
刘皇后坐在一旁,温柔凝望自己的女儿。
崔珏是好,善华喜欢,陛下喜欢,她也喜欢。可她不喜欢崔珏做她的女婿。
她乐见崔珏迎娶旁人,更乐见他与纪明遥情深相许,断了善华的心。
善华尊贵娇气,她的驸马,必得是能全心服侍她、无任何条件依从她、又真心情愿照顾她的人。
崔珏此人,少亡父母,由兄嫂养大,很有几分孤僻。他虽能隐藏真实性情,在朝堂官场中如鱼得水,可若在家中面对亲近之人,他必会显露本性。且他绝非能为荣华利禄折损傲气之人,与善华必成一对怨偶。她更不愿见,善华为了一个男人委屈自己适应。
与其那时再替善华做主休夫,不如趁早不要他做驸马,还能免去大周折损一个人才。
至于他现今成婚不过三月,便已对纪明遥情根深种,改了许多行事,那也只是他们两人间的缘法。
换一个人,未必能做到。
且除了他们两人,谁又能真切清楚,纪明遥做过什么、遇到过多少难处、又都是如何克服?
除去那些微浅的少年慕艾,她的善华,不需克服任何难处,只需活在她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