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说委曲也求不了全,看来果真那远在京城的夫家,是个不好相与的虎狼窝。
“当然是幸事!”阿文立刻接过江晚月的话道:“都说女子婚后要相夫教子,和夫君相陪一生,可也要看人值不值得,若脾性不符,相看生厌,相离也是幸事。”
阿文挽住江晚月的小臂:“娘,所以晚月更该和我一起去了,正好告诉他们,若他们敢对我不好,咱们也不怕和离。”
“呸呸呸,大姑娘家,还没嫁人,就两句不离和离……”阿文母亲不知被哪句话说动了,大手一摆,支支吾吾道:“我不管了,随便你们吧……”
乡亲们都笑了,谢璧也在人群中沉默笑着。
她说她受尽委屈,也无法求全。
他和她的婚事,确是让她受了不少委屈。
她面色苍白来了月事,为了不让他扫兴,仍会陪同他登到山顶寺庙……
京城诸人皆知他和秦婉之事,他刻意避之不谈,她只得隐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京城的诗会,她被人耻笑戏弄,她沉默赔笑,因为,不会有人给她出头……
……
他无法一一想起。
也许他让她受的最大委屈,就是连她受了何种委屈都不知晓。
可她笑意清浅,在众人面前,坦然说出曾经的难过煎熬。
眉目间,皆是已成过往的淡然,昭示她已不再介怀。
他却不愿她如此轻易的冰释前嫌。
他的亏欠,就该他来弥补。
她怎能轻易放过……怎能一笑泯恩仇……对待他,如同陌生人一般呢?
谢璧麻木的回到住处,竹西看到后一怔,迎上去道:“郎君……”
他很少见到郎君这般……失魂落魄,哪怕在东都城破时,郎君眸中也有坚定的光芒,看着就让人觉得天不绝人,总会有法子的。
可如今郎君的神色,却很清寂,带着渺茫的无措。
让人看了不由心疼。
竹西不用想也知晓,定然和夫人有关……
谢璧喝了两口茶,眸底的落寞褪去了几分:“过两日阿文成婚,你为我备一套不显眼的家常衣裳,我陪江来一同前去。”
竹西犹豫:“可去阿文夫家还要过河……再说您是什么身份……真的要去,好歹也要他们下请帖,亲自派船……”
谢璧摆手,缓缓道:“不必在旁人的婚事上讲排场,你去准备吧……”
竹西只得闷头应是。
他知晓郎君这般隐藏身份,卑微前去,皆是因了那是夫人的好友……
可夫人对郎君礼貌却疏离,明眼人都晓得,夫人不愿再和郎君再有关联……
郎君就算去了,又有何用呢……
韶州和永州陆路水路皆相联,婚礼当日,阿文夫家引舟来接阿文,鞭炮声响,喜乐齐鸣,一时间,人们忘了战事凋敝,仍如往昔,笑语盈盈,簇拥着女方宾客摆渡船前去韶州。
因水路很近,且都是平静湖面,大多是一家一艘小船出行。
谢璧和江来作伴而去,很快到了韶州,阿文夫家姓叶,是布庄掌柜,虽有几分家财,但家里一直未出读书人,叶二是家中读书最好的儿子,因此格外受重视,叶家张灯结彩,甚是喜庆热闹。
谢璧一进叶家,眸光不由的开始在人群中搜寻江晚月的身影。
人影穿梭,年轻的姑娘们三三两两说笑着,裙角翩飞。
但此处却没有她。
瞧不见那身影,谢璧登时觉得这场婚事和自己毫无关系,置身于此,倒有几分荒唐可笑。
身侧有女子脚步匆匆过去,吩咐一个小丫头道:“江姑娘头上的花不新鲜了,你快将这几朵芍药送去房里让她挑挑……”
谢璧默默侧身让出道,那丫头捧着盘子,匆匆去了。
谢璧朝着她去的方向,遥遥望去,只能隐约望见青砖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