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唯有如此,才算是真的放下。
想明白了这个关节,江晚月反是抬眸一笑:“是晚月言语莽撞了,情之一事,本就要看缘而定,多谢大人指正。”
裴昀和江晚月相视而笑。
这次和离回来,她更淡然清浅,也更有别样的明丽,让他实实在在倾心不已。
可惜,她如今才二十出头,却对情波澜不惊。
定然是那段婚事,深深伤到了她。
裴昀忍不住想去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为别的,只是知晓了过程,才能对症下药。
但裴昀不敢轻易提起,想等到时机成熟,再和她聊起曾经。
裴昀静静看了她半晌,又道:“还有行船之事,如今有不少人都在议论……”
江晚月温婉清冷的声音如泠泠江水响起:“至于此番流言,多辩无益,她们不是说女子碰船会有无妄之灾吗,我偏要反其道而行!我已和阿文,笛儿,秋璃等人商量好,寻一些愿意和我们一同上船的妹子,我们女子乘船,一起过三门壑,我就不信,潭州如此大,凑不够一船女子来行船!更不信因我们是女子,上天就会让船出事!”
竹畔旁的谢璧定定望着江晚月,胸腔深处怦然颤动。
裴昀却静了一瞬,似是被江晚月的所言惊住了,半晌才道:“晚月,我知晓你想破除众人对女子的偏见,可也犯不上以身犯险,三门壑险峻,遇上风浪,更是生死难料,你莫要赌气冲动……”
江晚月怔了怔,再开口时,语气带了几分疏离:“裴大人若觉得我是赌气冲动,就请离开吧……”
裴昀双眸坚定,语气深沉:“晚月,我愿替你立于风浪之上,护你一生再不沾染风雨。”
江晚月摇头道:“大人并非女子,立于风浪之上又有何用?再说我自有办法护自己周全。”
“那……那我随你一同上去,若无事,我就和你谈笑风生,若有难,我必全力救你。”裴昀望着丝毫不为所动的江晚月劝说道:“再说……再说女子不能掌舵上船,是千百年传来的规矩,总也有缘由,我随你一同上船,若真……我也能镇压水中邪祟……”
江晚月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面色平静道:“大人所言,晚月知晓了,大人若是无事,便请早些回去吧,民女也要歇息了。”
裴昀无错,他坚定,认真,深情。
若自己未曾嫁过人,也许会被他的言语所感动,所俘获。
可江晚月知晓,裴昀这番话,是在护她安然无恙,却并非护她勇立风雨成为自己。
他终究是错过了她。
谢璧在不远处听着二人的对话,眸中泛起思索之色。
谢璧派去几个暗卫查那几个女子的身份,暗卫很快查清那几个女子的身份。
事关重大,几人立刻暗中告知谢璧。
谢璧听罢这些人的身份,平稳的面色微微一变,思索片刻沉吟道:“你再替我去办一件事情。”
吩咐完暗卫,谢璧又蘸墨写信,写给随朝廷去了蜀地的友人崔漾。
谢璧知晓,这次翻船事件并未真的过去,碧胧峡靠水而生,对水有天然的敬畏,而女子行船,却是千百年来极少有的情况。
这次翻船,唤醒了他们的恐惧和对女子的忌讳。
要想破除这份心魔,必须要让更多的人亲眼看到,女子所掌,女子所乘之船,能在湍流急浪中安稳前行,岿然不动。
江晚月所想,和他所思,不谋而合。
谢璧统筹抗击北戎之事,治下本就有造船所,他这几日勘探了三门壑的地形,除去是几个支流入江的口子,路狭石多,船身行驶时容易撞击舷板,也是造成倾侧的原因。
谢璧和船所众人开始研制优化船板,并暗中通过船所的官员和英哥秋璃送去口风,秋璃昨日过来,说是江晚月和笛儿,阿文,英哥等人,已将船所研制的船板安在了船身两侧,制了两个护舷板。
谢璧日夜查阅造船书籍,和船所的官员商量,将客船改成尖底小腹的模样,船头和船尾高翘,并将船辗转送于江晚月。
除了船板,纤绳也极为重要,他从江边拿来的纤绳,明显软绵很多,谢璧这几日查遍典籍,书上记载,蜀地竹子最坚韧,若是制成纤绳,能抵抗更大风浪。
谢璧立刻写信给崔漾,正是想让他运送些蜀地之竹。
崔漾在蜀地无事可做,立刻携了一车竹子而来,陪着谢璧每日研制纤绳,为了让纤绳更耐磨坚韧,制绳时除了加入竹子,木材,还会糅合牛皮或豹皮,谢璧负箭而行,趁了夜色进入后山,不分昼夜,蹲守了整整五日,在崔漾,竹西急得团团转时,谢璧总算从后山回来,他鬓发凌乱,白皙如玉的脸上长出了胡渣,他顾不得歇息,将提着的豹皮洗净分割。
“牛皮就不成么?你为何非要去后山?”崔漾后怕道:“后山的虎兽伤了不少人,本地壮年都不敢去。”
在东都,他也常常和谢璧去射猎,但都是经了防护的山庄猎场,君子不立危墙,这等野山荒林,他们从不踏足。
谢璧手上多了几道深深的口子,竹西给他上药,谢璧捧着受伤的手一言不发,双眸却未曾从豹皮上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