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璧点了点头,和她寒暄了几句。
江晚月坐在他身后的马车里,似是挑起帘子朝这方向看了一眼,谢璧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慌乱感,他漠然抬眸望向别处,眸光愈发疏离。
他怕她误会。
哪怕如今她只当自己是陌生人,他也不愿她有丝毫的误会。
但江晚月的目光如轻风般掠过,遮住车帘道:“英哥,我们先走吧。”
裴昀来到碧胧峡后,谢璧心头说不出的烦闷焦灼。
他本已明白江晚月对他已无意,他长久以来养成的自尊,也不允许他再做何事。
可裴昀来了。
裴昀是冲着江晚月来的。
谢璧眸光微微冷凝,他很确信,裴昀并非良配。
他是她的半个家人,他也该助她一世无忧,因此他更不能让她和裴昀来往,以免误入歧途。
谢璧想了个法子,亲自写信问询蜀都太医,让他开了定神暖身的滋补方子。
他记得,江晚月在船上时的惊悸,还有她始终苍白若梨花的面颊。
她看起来如同高台玉阁上最精致脆弱的琉璃,却偏偏生长在山间村落,长成坚韧纯澈的模样。
如何养好她的身子,始终是谢璧的一桩心事。
有了方子后,谢璧按着方子给江晚月熬药,计划每日亲自送去。
谢璧去送药时,好巧不巧,恰好撞见了来江宅的裴昀,二人相顾互相笑着,眸光中却隐隐藏了利色。
谢璧送药时已找好了理由:“这方子是太医院所开,不便外传,因此只得熬好了送来。”
江晚月垂头行礼,却未曾接过。
“无碍的……”谢璧飞速找到适合自己藏好情谊的理由:“我和安王府相熟,我也是受安王和若珊之托,在此地能帮你几分是几分。”
江晚月推辞的意思很坚决:“多谢大人顾念,但若有药方还好,若劳烦大人每日煎药,民女实在不敢受。”
谢璧捧着沉甸甸的药罐,心头沉重。
他想说他们不止是官民,有何不敢。
他还想说她的身子是在东都时留了伤寒迹象,这都是他的缘故,他如今并非做得多好,只是补偿罢了……
谢璧垂眸沉默
裴昀带来的却是蜜饯:“我不晓得你身子,晚月,这是蜜饯,表哥记得你从前最爱吃——”
表哥,从前……
叫得可真是亲密。
谢璧在心头冷笑一声,径直拦住了裴昀送蜜饯的手腕:“她如今人虚体寒,不该吃这些。”
谢璧眯起眼眸,向来温润的人也有了逼人戾气,他的话,寥寥几句,却如同在宣告主权。
毕竟身居上位,真的发号施令时,有一锤定音的掌控感。裴昀心里一颤,也不敢拿江晚月身子胡闹,忙道:“对不住……”
“不必。”江晚月在裴昀收回手之前伸手接住,认真看向裴昀眼眸,带了几分俏皮道:“我的身子我清楚,我喜欢吃蜜饯,每次吃了之后心绪都会变好,多谢啦。”
她的语调轻快又带了几分柔软任性,谢璧怔住,无法控制地久久望向江晚月。
她说话的语气,让他想起他们的婚后时光。
可她如今却是对着旁人说的。
谢璧只觉周遭的气氛沉重凝滞,带了药罐来此地的自己,倒像个不合时宜的笑话。
自己的好意,江晚月一一谢绝。
事关裴昀,她却不惜站出来特意说这是心意,应当收下。
她分明……分明是在刻意疏远自己,朝裴昀靠近……
谢璧闭了闭眼眸,任由心中的酸涩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