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父江母久久无言,其实平心而论,在这件事中,郁淮的痛苦并不比任何人少,或者说,他几乎被这件事击碎。
他们不是不讲道理的家长,在季也醒过来后,就慢慢明白了这个道理。
但十数年的隔阂,并不容易消解,直到那天,正吃着年夜饭,季也握着手机,无奈的对着手机发语音:“不许饿着,去煮点吃的。”
他们才知道,郁淮原来就在隔壁,他没有回郁家,每一年每一年,新年一到,季也回来,他都一个人住在隔壁。
尽管见不到面,他也在陪着季也。
听到语音后,江母沉默许久,叹了口气,让季也把郁淮叫进来。
除了季也以往偷偷送来的,那是郁淮第一次吃到年夜饭。
季家的年夜饭丰富多彩,味道鲜美,季父江母低声交谈,江离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手机里的小男生,对父母询问感情生活的句子视而不见。
郁淮安静的吃着季也夹给他的菜。
电视机里很接地气的播放着春晚,鼓声热闹,主持人字正腔圆。
季也听到窗外的鞭炮声,忽然很想出去看看。
他和郁淮一起,天上下着很大的雪,路灯明亮,两旁的过道被涂成白色,雪花在树枝上结了冰晶。
季也戴着帽子,下巴藏在围巾里,带着手套,郁淮不怕冷,灰毛衣外只套了件黑色大衣。
郁淮个子高,身高腿长,比例完美,他站在路灯下,雪花落在他头上,白白一层,季也觉得好看,就拿着相机,给他拍照。
郁淮站在路灯下,灰眸染了层薄光,他睫毛长,垂下来看着季也,他看着季也,忽然道:“季也。”他慢慢说:“我想和你一起。”
无论过了多少年,他都不想自己一个人出现在照片上。
季也听明白他的意思,调整参数,跑过来到他身旁。
“咔嚓”一声,相机完美的记录下这一幕,记录了除夕夜漫天飞舞的烟花,和烟花下一双并肩而立的爱人。
回去的路上,季也走在雪地上,捧着手心里的相机,看刚刚完成的照片。
郁淮已经三十八岁了,但时间好像并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痕迹,他冷淡的眉目愈发沉静,像是被酿在地窖的酒,被岁月沉淀的更加富有魅力。
“我们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季也拿着相机,无意中想到一个很俗气的问题,偏头看郁淮。
说完他笑出来,眉眼弯出了柔和的弧度,想了想说:“这样好像太伤感了,像在走向分别。”
“还是这样说比较好。”
季也笑着道:“八十八岁的阿淮,可能会不太爱动,喜欢坐在窗户旁边,闭着眼睛晒太阳。”
他看着郁淮,想了想:“七十八呢。”
季也想:“可能每天会喝一杯牛奶,那时候我只会给你放一点点糖,你就会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着我。”
郁淮眉目沉静,走在路上,雪地被踩出吱呀的声响。
他顺着季也的话看向远方。
季也继续说:“六十八岁,阿淮应该已经想要退休了,会经常来工作室,一坐就是一整天,郝秘书急得团团转。”
郁淮想了想,竟然点了点头:“嗯。”
季也没忍住笑出来。
『五十八岁,郁淮已经生出细纹了,他不说,但是会默默看镜子,然后观察季也对他的反应。』
『四十八岁,郁淮喜欢和季也在同一个办公室工作,他签文件,季也修图,然后他们一起在黄昏里下班。』
『三十八岁,郁淮和季也吃了第一顿年夜饭,然后他们走在雪地上,天上烟花纷飞,树上枝头落雪。』
『二十八岁,郁淮手里有一张合照,他喝了酒,坐在观景台上抽烟,天上的月光寥落,他即将重新见到季也。』
『十八岁,二中的梧桐树开的繁茂,铃声叮当,刺目的阳光下,老丁耐心的介绍着新同学,教室里人声嘈杂,而郁淮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鬼使神差的,他抬起头,见到了季也。』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