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看不清表情,也能知道他很认真。
季也遮住他眼睛的手指慢慢放下,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什么都不用做,你这样就很好。”
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么乖的修猫了,季也想不明白,怎么还会有人欺负他。
盛夏的晚风徐徐吹过来,电影开始后,教室里的声音从吵闹一点点变得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季也想了想,问蹲在膝盖旁,一直玩着自己手指的修猫:“阿淮,你是不是该走了?”
郁淮的时间十分固定。
谈恋爱这段时间,他把多余的时间都空出来给季也,他会和季也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但是他晚饭后经常会离开,有时候甚至不来学校。
季也知道他偶尔还会去酒吧,但是频率低了很多,更多的时间是在外面打工。
只有晚饭后的这段时间,不知道做什么,但雷打不动,应该是挺重要的事,季也想。
“嗯。”郁淮点头,他看了看时间,确实差不多了,站起来拿凳子上的书包。
月色低垂下来,如同积水,将黑夜照的通明透亮,郁淮站在夜幕之下,看凳子上孤零零的季也,抿了抿唇,有些挪不开脚。
“嗯?”季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犹豫,看他始终不动,奇怪的抬头。
风吹的很舒服,季也压了压飞起来的衣角,他看着郁淮,忽然想到什么。
他眨下眼,抬头问:“阿淮,你每天这个时候出去,是去医院吗?”
郁淮没有否认。
市二院人流如织,灯火通明,即使是夜晚,救护车和喇叭的声音也乱成一团,蝉鸣声鼓噪。
季也背着书包,跟着郁淮往住院部走,上了电梯,过了长廊,到一间病房外停下。
护士正好查房,见到郁淮,看起来挺熟悉,点了点头,侧开身体:“来了,快进来吧。”
郁淮点了点头。
他推门进去,没看清楚屋内的景象,迎面一个枕头扔过来,砸了他满脸,霍芝在枕头后,仇恨的看他:“小杂种。”
霍芝的记忆力已经很不好了。
她早年伤了身体,这些年没有好好修养,而是赌博酗酒,就生了病,如今只是在医院吊着一口气。
郁淮挣得那些钱,大多数都花在她身上。
霍芝已经记不起来郁淮是谁的儿子,因为她已经想不起来郁斯羽的样子了,只记得那些悲伤痛苦的过往,她觉得郁淮是导致她如今悲惨生活的来源。
她原本是大学生,有光明灿烂的前途。都是因为郁淮,这个杂种是她的耻辱,她太痛苦了,她只想杀了他。
以前郁淮在这陪床的时候,她在半夜起身,想要用枕头把郁淮捂死,可是男生长大了,她没有成功。
后来郁淮不再留下,只是放学后过来。
他对霍芝态度有些冷淡,但并不绝情。
大概即使他认为自己忘了,潜意识里也还记得,小的时候,母亲也曾抱着他,对他说,宝宝对不起,你疼不疼?
霍芝刚挂了水,见到郁淮,她反应很激烈,好着的那只手随意的拿桌子上的东西往郁淮脸上砸。
砸中了,她会短促的笑一声,砸不中,她会开始哭,骂郁淮:“都怪你,小杂种,我怎么会生下你,我应该把你掐死的。”
霍芝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对郁淮产生了怨恨,生活的苦难快要把这个悲伤的女人压倒了,她实在需要一个宣泄口。
但她疯过去的时间太早,早到和郁淮还没有来得及产生一些无法割舍的感情,来使郁淮抵挡这日久年深的恶意。
郁淮看着她苍白的脸,习以为常,连表情都没动。
“最近有事吗?”他问霍芝,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起伏,病床上的人听到,被刺到一般,顿时尖叫起来,拿手旁的东西狠狠砸向他。
因为习惯了,郁淮并不理会,他环视病房,确定没有需要改动的东西,转身离开。
病房外,季也垂着眼,正靠墙抵在门边。
刚刚的时候,郁淮没有让季也跟着,男生垂着眼,犹豫一下,告诉季也,他想自己一个人。
他无意隐瞒季也他的烂事,但他不想让季也也面对那些。
薄薄墙隔不断里面无边的恶意。